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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脂粉主》

**小说 2024-08-19 17:25 出处:网络 作者:[db:作者]编辑:@**小说
《脂粉主》 作者:假面先生 2024/08/19发表于:SIS论坛 是否首发:是 字数:28,411               序章:你好,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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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脂粉主》

作者:假面先生
2024/08/19发表于:SIS论坛
是否首发:是
字数:28,411


              序章:你好,世界  

  摇晃,沉浮,迷离……

  尚未从眩晕感中回过神来的他睁开眼睛,眼前不再有高踞中央监刑的幽君塑
像。

  看到的只是自己乘着一叶孤立无援的摇曳小舟,漂浮在弥漫淡薄雾气的深绿
湖面上。

  「行刑已经完成了?」

  「难道乌有渊便是如此?」

  他下意识探身朝水里看去,翻覆的墨绿湖水,并不显得浑浊,反而愈发清澈,
可以清晰地窥见荡漾在水波中的自己倒影。

  只是那张普通的脸,无论怎么看,都有一股淡淡的陌生,越看……竟越觉得
不像自己。

  忽然间,他瞥见水中的自己笑了一下!

  他后背一凉,下意识地往后仰头,离水面远了些。

  然后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水中的自己缓缓张开了嘴。

  越张越大……

  嘴角撕裂到了耳根下方,深邃的黑暗倾泻而出……

  一只湿漉漉的枯瘦手掌从他的喉咙口伸了出来!

  脖颈处被胀得越来越大!一颗脑袋紧随其后,也在往外钻!

  皱皱巴巴的五官在飞快生长,越长越让他眼熟……

  一张满是黏液,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那个从倒影的嘴里钻出来的人,猛地仰起头,眼中蓦然闪过猩红的血色……
和他对视了!

  「邪魔!」

  他下意识想拔剑迎敌,却摸了个空,肋间更是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像是被
撕裂开来,每次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他只得瘫坐在小舟上,任由那个与他长得
及其相似的邪魔靠近,将一根苍白手指抵在他的额头处。

  彻骨的寒冷从连接处蜿蜒爬行,夹带着从邪魔空洞躯体内不断重复发出的晦
涩呓语,使得本就难以忍受的痛楚更加难熬……

  他真想一切都快点结束……

  快点昏倒……

  快点死掉……

  突然,他怀中一物闪烁精芒,湖面的最深处,亦有火焰从雾中绽放,爆发出
了耀眼的光芒,邪魔湮灭。

  下一刻,湖水如同沸腾一般躁动起来,并猛的炸裂开来。

  灼热的浪潮自湖底迸发,发出了令人心悸的低沉爆鸣,整艘船都被举了起来,
他重重落入湖中。

  无量光与无量热瞬间扩散到极致,让他整个人都燃烧起来,犹如熊熊火炬,
那物也在光热中熔炼变形,融于体内。

  无数光芒在四周闪烁飞舞,画出一条条清晰的痕迹,再编织成网。

  同时,顺着这些编织成网的痕迹,在缓慢得犹如流水侵石的光焰中,无数隐
隐约约的声音重叠响起又消失。

  「阴阳交媾之时,刚柔相结而不可解……」

  「知者不惑,困于烂柯;行者唯实,难抵黄粱……」

  「正所谓风月至情至欲,诚……」

  「生生不息,方为脂粉主……」

  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出现又消失,让人目不暇接。

  犹如褪去了的负山岳般沉重,他随着光焰袅袅升起,越升越高……

  但没有边际的黑暗很快就将他彻底包裹,难言的阴冷诡异侵袭着神智……

  本就模糊的呓语逐渐发出古怪的音节……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

  直到重新钻入一处温热所在,才堪堪止住了颓势……

  恍惚间他见到自己手持一面镜把上錾着「风月宝鉴」四字的古镜,往正面一
照,是一位清瘦的黑发少年,又将反面一照,则又变成了一位黑发紫眸的男童……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与眩晕感袭扰着他的大脑,耳朵里嗡嗡嗡响成一片,浑
身上下都在传来疯狂而难以分辨的各种感觉,意识与身体以令人咋舌的速度在协
调着,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的记忆正如同烧红的烙铁在脑袋中搅动,三段短暂的人
生经历如同走马灯一般虚晃而过,一时难以回忆厘清……

  「我是贾瑁……」

  「钟其道……」

  「还是赫本……」

  「不对,不对,都不对,我是……」

  错乱的身份认知和濒死的虚弱感让他急于摆脱密密麻麻重重叠叠的呓语,竟
然将风月宝鉴从中掰断,将镜把和镜面彻底分开……

  万籁俱寂,许久才见到两点猩红在角落里明灭不定。

  「……夺舍转生,三体一魂……」

  「这,便是你说好的退路么……师傅……」

  「哈,缘来如此……缘来如此……」

  他朝着手中一分为二的风月宝鉴露出一抹浅浅的笑,眼中的猩红更甚。

  「你好,世界!」


                第一章

              第一节:三体转生             
-
  山东济南府大明湖畔东南方,坐落着一座占地数百亩的大宅院,乃当地首富
周氏龙家传产业。周老爷五十出头,为人儒雅风趣,出身于豪门世家,由于他深
谙经商之道、注重信誉,自二十多岁接掌门户之后将家族产业做得更加风生水起,
逐渐将生意扩张到全国各地,经营范围涉及日常生活、衣食住行等各方面。

  由于周府历代主人除了经商,非常重视读书,前后出了好几位进士,堪称书
香门第,且乐善好施,在当地颇得人望,与官府保持着一贯良好的关系,在当地
影响力极大,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居民们甚至称周家大院外四条大街为小南街、
小东街、小北街和小西街,时间长了渐成习惯,官府也就默认了。

  距周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
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昨夜一场秋雨,寒意正浓,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
榴花,远方更有一抹灼人双眼的红霞挂在天穹边缘,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
意,

  在这间偏僻的小院内,气氛却是说不出的哀愁。

  一个颜色姣好的妇人,身着布衣木钗,面色悲苦的跪在一只蒲团上,对着桌
上供奉的观世音菩萨喃喃许愿道。

「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弟子潜心向佛,愿自此经年食素,只求菩萨救救
我苦命的孩儿,保佑他能够早日醒来。只要瑁儿能够好过来,我愿舍弃十年
寿元,也在所不惜。若是……他……他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也活不下去了
,呜呜……」

  想到要不是新皇改元登基,天下大赦,又适逢自家公公小荣国公贾代善病危,
被流放塞北的丈夫贾赦为了抢占袭爵先机,一意孤行,非要日夜兼程返京,以致
于行至济南府时,舟车劳顿的幼子贾瑁水土不服染上怪病,长睡不起,那狠心的
人儿竟然只留下她带来的陪房丫鬟艳红一人在此地照顾她们母子二人,自己携家
仆先行赶路。

  可多番求医问诊,却连个缘由也瞧不出,都只能草草开几服安神养气的方子
勉强吊着命。

  妇人哀愁的面容上浮现出几许愤恨之色,嗓音沙哑,衬的这屋内气氛愈发惨
淡。

  愈想愈气,愈想愈悲愤,往日心气甚高的妇人,看着面若金纸人事不知的儿
子,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哭声呜咽,凄凉。

  「呜呜……」

  隐隐听到有女人哭泣的声音,睡在一旁木床上的孩童,微微侧脸,于微暗的
午后光线中露出一副瘦弱苍白的病中容貌,他缓缓地张开眼睛,视线回落到屋内,
周遭的情况便映入眼帘。蓄泪空垂,哭得梨花带雨的妇人柳叶细眉下一双漂亮的
杏眼已然红肿,烟波流转间更显媚态天然。

  这应该便是夺舍转生的三体之中主身贾瑁的生母董氏了。

  「也罢,从此刻起,我需得忘记前尘,便唤作贾瑁了。」

  「咳咳!」

  于是盖着一床水蓝色厚实锦被的他轻轻地咳了一声。

  「娘……」

  「啊,瑁儿,你醒来了?呜呜,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呜呜,我的瑁儿啊,
你可把为娘吓死了!」

  啼痕未干的董氏来不及擦拭,一把抱住他,将小小的身躯紧紧搂入怀里,好
似唯恐他突然不见了般。

  「儿,你可不要再吓娘了。是娘错了,不该依着你爹,为了争什么劳什子的
爵位……娘这辈子什么都不盼,就盼你能长大成人,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娘还
活个什么劲儿,不如同你一起去了算了。呜呜!」

  「娘,我饿了……」

  贾瑁别扭地学着幼童应有的姿态。

  「饿了?饿了好,饿了好,能感觉饿了那就是好了……瑁儿,你且好好躺着,
千万别再受了风寒……」

  董氏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哽咽着先搀扶贾瑁躺好,又掖好了被角。

  「艳红还在厨房熬药,我去嘱咐她再弄点稀粥……」

  说罢,董氏掀开门帘儿走了。

  贾瑁循声望去,只见娉娉婷婷一个背影,那种成熟妩媚的少妇风韵,令人心
生绮念。

  待确认董氏已经走远,他才闭目进入识海。

  被折断的风月宝鉴静静悬浮着,贾瑁试探着用神识小心翼翼地靠近,在触碰
到的那一刻,镜面一阵剧颤将他的神识弹开,反而是錾着「风月宝鉴」的镜把在
神识的包裹下如水般融化进识海里,传来几段简短的讯息。

  「风月宝鉴,可凭其一心多用,同时无障碍地操纵数个身体进行一切活动,
借此混淆人的生辰八字,遮蔽天机……」

  「其一,风月引,身上会自然散发出一股如兰似麝、似浓又淡的奶香味儿,
能够极大地激发出女子的风情月思,就像是在散发温暖光芒的太阳持续刺激和引
诱之下,那些违背伦理不敢为人知的小小念头便会悄悄探出头来,抓住机会生根
发芽,在肥沃土壤之中肆意生长,于悬崖边结出甜美的禁忌果实。待咽下果实的
那一刻,就是堕入深渊之时。」

  「其二,镜圆,是为物灵回溯之术,能将有形之物溯行到一段时间之前的状
态。」

  「其三,镜花,可以施展蜃幻之术,穷数达变,因形移易,虚而不实,假而
似真,惑人神智。」

  「其……」

  大概是风月宝鉴被自己损坏的缘故,剩下的信息残缺不全,更导致风月引只
有主身贾瑁可以使用,另外两体则因为存于一镜两面则可以共用镜圆和镜花。

  所幸没有完全失去与镜面的联系,尚能对双生的二重身进行操控。

  贾瑁如此想着,见镜面的边缘开始闪着黯淡的红芒,自然知道这是即将耗尽
能量的前兆。

  他情知能逃脱死劫,构建出三体一魂的夺舍之局,全靠这宝物一力维系,若
是真的任其枯竭,定会使诸番布置付诸流水,只是此时这主身不过一具俗骨凡胎,
根本无力修行予它供养。

  「事急从权,如今也只能另辟蹊径了……且去看看这双生二重身再做打算……」

  贾瑁的双目中竟诡异地各自浮现出了一面镜子!

  左眸为正面!

  镜子里出现了一位清瘦的黑发少年!

  右眸为反面!

  则是一位黑发紫眸的男童!


第二节:末法时代             

  {此为架空历史,不爱看可以不看,不怎么影响实际阅读,起源参考为一位
知乎大佬编撰由李自成建立的大顺政权,又有自己相当大的一部分魔改和脑洞,
编这个就是告诉大家小说与现实环境要有所区分,也方便我乱编下去,所以后续
不要纠结一些人物的出场时间和年龄,也不要过分探寻有多合乎逻辑,当然也欢
迎指出一些错漏之处,多谢。}

  {口胡一下,本来是没打算编这么多的,就想着编点能把后面出现的一些东
西稍微圆过去就行,但这东西一环扣一环,编着编着就……}

  「……为转移国内矛盾,列强们都相继改变了审慎克制的外交策略,转而积
极谋求对外扩张,彼此矛盾不断加剧。面对日益严峻的国际形势,缓解以英法俄
为首的协约诸国在南洋和东西伯利亚边境带来的压力,主要通过引进、模仿完成
工业化进程的大顺也选择与传统友邦德国签署《同盟条约》。同年,意大利王国,
奥匈帝国和奥斯曼帝国相继加入同盟国,史称“四皇同盟”……」

  「……一条地缘冲突带从欧罗巴大陆延伸至巴尔干半岛,横贯中亚,最后蔓
延到东北亚地区,整个旧大陆都笼罩在战争的阴云之下……」

  「……大洋彼岸盛行门罗主义的美国以无意干涉旧大陆事务为由在待价而沽,
但北方资本主义经济和南方奴隶制种植园经济之间针对西部土地争夺和黑人奴隶
制存废问题的矛盾冲突日益尖锐,终于在坚定废奴主义者亚伯拉罕·林肯当选为
美国总统后到达峰值,南部七个蓄奴州联合在里士满建立政权,宣布脱离美国,
成立美利坚联盟国。在林肯发表书面声明将其定义为叛乱行为,下令宣布军事镇
压的次日,弗吉尼亚、北卡罗莱纳、田纳西、阿肯色4州宣布加入南方,处于观
望中立态势的的肯塔基州也在北军军队未经允许直接开进其边界后愤而加入南方,
南军开心地渡过了俄亥俄河,原本处于相对劣势的南军自此可以凭借天险拒河而
守……南北对峙彻底打乱了美国的如意算盘,深陷战争泥沼,再也无暇他顾旧大
陆事务……」

  「……同年,屡试不第的书生洪秀全大病一场后对外宣称,自己受到天启,
乃是奉上帝旨意,在人世间建立地上天国,在糅合基督教和乌托邦社会主义的思
想后创立了“同济会”,但由于受到尊奉儒教的地主乡绅强烈抵制和清剿,更与
推崇共和的革命党人相性不合,在大顺的发展并不理想。于是洪秀全、洪仁轩等
人只能以“回归总部,备主之战”的借口乘船前往美洲……」

  「……辗转来到美国犹他州的洪秀全惊奇地发现,因为饱受《少数族裔安置
法案》摧残而不断由一个州迁往另一个州开辟荒地(因其主要针对华人,又称
《排华法案》,该法案规定各州非欧洲移民占比的限额,如果超过限额则会安排
移民前往新开辟地区安置。)的华人早已对颠沛流离生活带来的苦难极度不满,
再加上州内摩门教徒的迫害,纷纷被“信仰上帝、天下为公、人无贵贱、天下一
家,应协力为共享太平的大同世界奋斗”的同济会主张所吸引,成为教会的支持
者,同济会在犹他州华人间发展迅速,并在大盐湖旁建设了城市——应天……」

  「……见到南北之争如火如荼,深知时不我待的洪秀全自称“救世天王”和
“华人的弥赛亚”,以“废除不公法案,谋求平等权利”为由,自犹他州应天举
旗,发起“扶华运动”,串联各州华人,与南军遥相呼应,北军腹地失火,美国
内战走向越发扑朔迷离……」

  「……十月革命一声炮响,十余万赤卫军、士兵和民众在布尔什维克党人的
率领下高喊着“一切权力归苏维埃”的口号,包围了冬宫,并攻占了圣彼得堡各
战略要地,沙皇连夜仓皇出逃西伯利亚……次月召开的立宪会议中,未占据多数
席位的布党受到内部激进派的鼓动,宣称孟什维克及其他右派社会派系在苏维埃
和立宪会议作弊,再次掀翻桌子,被驱逐的孟什维克等其他派系只得接受英法的
暗中支持,流亡南俄,组建临时政府……占据东欧大部分地区的苏维埃俄国、英
法支持的南俄临时政府以及苟延残喘的西伯利亚帝俄残余,整个俄国乱成一锅粥……
但不可否认的是,苏俄的诞生,极大鼓舞和启迪了全球的进步力量,为共产主义
的革命事业提供了宝贵的经验……」

  「……俄国自爆解放了东线的德奥联军,在经历阿萨姆攻坚战与凡尔登战役
东西两次绞肉机后,英法兵力本就捉襟见肘,再维持两线作战,恐怕会引发系统
性崩溃。因此,英法两国私下与大顺单独媾和,表示协约国各方承认大顺在印度
支那、南洋、西伯利亚和中亚原所属和所获权益,但大顺必须退出同盟国,归还
所占的印度土地,允许尼泊尔和巴基斯坦独立作为顺英缓冲区,并派遣不少于10
万人到南欧战场支援协约国一方,以打击奥匈、奥斯曼两国。在见识过宿敌沙俄
的惨状后,深知见好就收方为真理,拖着即将油尽灯枯身躯的大顺英宗皇帝果断
放弃盟友,与英法议和,决定挤出最后的精力应对国内此起彼伏的共和思潮以及
数量爆发式增长的同盟会革命党人……」

  「……合约签订当晚,噩耗传来——太子李并汶坠马而亡,被绝嗣阴云萦绕
的英宗皇帝吐血昏迷。是夜,这位自鸦片战争失败后临危登基,通过推动洋务运
动和维新变法使大顺成为列强一环的中兴帝王幽幽醒转,在疗养的瀛台召见庶弟
澳王李行济,抚臂久久无语,终叹道:“天下大事皆负汝身,勿失祖宗基业。”」

  「……次日晨,英宗崩于北京,只留下一封由澳王李行济承继大统的遗诏和
一个风雨飘摇的烂摊子……」

  「……末帝李行济于临登基之前谓左右曰:“大顺就是一栋四分五裂的房子,
通过一个共主勉力粘合,一旦皇帝不能调和各方矛盾,就会轰然倒塌,我本一庶
出庸辈,无太祖挽狂澜既倒之果敢才干,无英宗扶大厦将倾之赫赫威望,勉强为
之,祖宗基业则全不能保”……登基十日,末帝下旨,召同盟会会首入京……」

  「……同盟会会首力排众议,孤身赴京,与末帝一夜密议后,末帝颁布退位
诏书——予何忍以一姓之尊荣,拂兆民之好恶。是用外观大势,内审舆情,天道
已变,法亦需变,特率皇帝将统治权公诸全国,定为共和立宪国体,近慰海内厌
乱望治之心,远协古圣天下为公之义。当兹新旧代谢之际,宜有南北统一之方,
即由同盟会组织临时共和政府,与民军协商统一办法。总期人民安堵,海内乂安,
予与皇帝得以退处宽闲,优游岁月,长受国民之优礼,亲见郅治之告成,岂不懿
欤?钦此……」

  「……同盟会肃清北京城内坚持末帝退位诏书为乱命的保皇复辟派乱军,次
月,召开全国咨政会,会议决定正式组建中华共和民国,末帝自去帝号,以王爵
居海外,划为李顺王室居地的澳洲设立为特别行政区,共和民国以一国两制辖制,
国相依法选举产生,由共和民国政府任命,领导特别行政区事务,保留李顺王室
在其他事务上的一定自主权,可以根据实际需要制定地方性法规。共和民国居民
在特别行政区保有经商、设厂、居住等自由,但不享有治外法权……」

  「……民国元年,定都莫斯科的新生苏维埃政权亦展现出超强的战争动员能
力和行动力,完成整编的苏俄红军在“契卡”的有效帮助下以摧枯拉朽般的姿态
一路横扫,并攻占了帝俄最后一处据点伊尔库茨克,沙皇及剩余支持者流落到澳
洲特别行政区组建流亡政府,并与李顺王室联姻,苟在乌西地区的南俄临时政府
也只能在赤色浪潮下苦苦支撑,似乎覆灭只在朝夕……」

  「……民国二年六月,匆匆结束南北内战的美国加入协约国……十一月底,
德国投降,持续五年的一战结束,中华共和民国业已将各地残存的保皇复辟和企
图借机割据的叛乱势力基本清剿完毕,远东再度归于统一……」

  「……民国三年一月,巴黎和会召开,战胜国除苏俄政府被拒绝参与外悉数
参与,但随着大顺和沙俄两大帝国已成为过眼烟云,视赤潮为洪水猛兽的英法美
三国,对德、奥匈、奥斯曼等同盟国的处理皆默契地推行绥靖政策,将其当作反
布尔什维克主义的屏障,并发布联合公告——临时政府是接替帝俄的合法政权,
乃是俄国唯一合法政府,否认了立宪会议结果的苏俄是独裁统治,三国为维护世
界正义,决定出兵援助临时政府,并对苏俄政府开启全方位的经济制裁……同时,
英法美三国以当时签署合约是大顺而非中华共和民国为由,试图用继续保障合约
曾许诺权益的方法威逼其加入制裁苏俄的阵营,中华共和民国代表直接选择拒绝
签署《巴黎和约》,提前离开和会以示抗议……」

  「……和会结束后不久,自美国开始的大萧条爆发,并迅速蔓延至全球,第
一次世界经济大危机爆发,各方势力急需一个出口转移和宣泄国内不断发酵的矛
盾,开始直接介入俄国内战,二千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成为大国博弈的战场,整个
俄国局面波谲云诡,暗流涌动,苏俄为了突破封锁,一边向着周围传递燃烧赤旗
输出革命思想,另一边也找着重新划定地图边界的由头向着中华共和民国释放善
意,第二国际与同盟会左派人士开始频繁接触,随着社会主义思想的的广泛传播,
同盟会左右派矛盾激化……」

  「…民国五年三月,中华共和民国爆发“茶馆事件”,大量左派人员被打死
打伤,事后右派分子离开同盟会在南京组建国民党发动政变,时任总统兼会首被
迫选择宣布同盟会解散,原会中左派组成以共产党为绝对核心的政治联盟,国民
党公然声称要」就其荦荦大端,妥筹补救“以武力解决”中共问题,由南击北,
内战爆发,边疆民族分离主义借势抬头,一时甚嚣尘上……」

  「……民国六年四月,趁着国共内战正酣之际,向来恭顺的外藩日本吞并琉
球,并与想要牵制中华共和民国的欧美暗中联系,积极寻求摆脱与中华共和民国
宗藩关系的机会……」

  「……民国七年七月,大政奉还的当代日本神道天照大神王——大正神王以
“兼有李顺血脉,大顺正统在瀛洲,但求八纮一宇”为由宣布恢复天皇尊号,发
动侵华战争,奇袭威海卫和马尼拉湾,全歼北洋水师,重创南洋水师,一时间彻
底丧失制海权的中华共和民国只能眼睁睁看着日军南下攻占南洋诸岛并袭扰沿海
地区,同时,美国用军舰封锁澳洲特别行政区,并以“协助朝鲜改革内政”为名
登陆仁川,武力夺取汉城,扶植国王生父兴宣大院君李昰应上台摄政,仓皇出逃
撤到北部重镇平安道首府平壤的朝鲜国王请求中华共和民国出兵援助……」

  「……民国七年八月,日军攻克吕宋岛,制造持续长达6周震惊世界的“马尼
拉大屠杀”…中国共产党发表了《为抗日美救国告全体同胞书》,宣言建议一切
愿意参加抗日抗美救国事业的党派、团体、名流学者、政治家和地方军政机关进
行谈判,共同筹组国防政府和联军,呼吁首先停止内战,以便集中一切国力,去
为抗日抗美救国救民的神圣事业而奋斗,并率先响应朝鲜国王的请求,作出“抗
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决策,迅速组成人民志愿军入朝参战…..…次日,国民党中
央通讯社发表了《自卫抗战声明书》,表示响应号召,组织军队即时抵抗日寇侵
略,变相承认了共产党的合法地位。至此,抗日抗美民族统一战线正式形成,国
共合作开始……」

  「……民国九年一月,打垮了拿破仑的严寒再度打垮了欧洲征服者,英法美
牵头组建的联军铩羽莫斯科城下……苏俄突破封锁,一举收复失地,在彻底清算
了临时政府反革命分子后闪击波兰,高唱着《牢不可破的联盟》的红色铁幕兵锋
直逼华沙,从罗马尼亚到英国,欧洲大陆陷入巨大恐慌,在英国首相的牵头下,
十七国签订《布鲁塞尔条约》,决定将欧洲整个联合起来,实行共同的外交和安
全政策,抵御苏俄,欧洲共同体成立……」

  「……民国九年三月,中美双方约定以北纬三十八度线(以下简称三八线)
为界作为停火线,朝鲜分裂为南北两部分,在美国的斡旋干涉下,日本大正天皇
也发布终战诏书无条件投降,又因为国民党再度悍然发动内战,导致日本在谈判
桌上虽然被剥夺了战后保留军队的权力,只能保留10万人以下的准军事自卫部队,
但免除了审判和赔偿,天皇制也得到了保留……」

「…民国十一年,中原、淮海、长江三大战役展开,共产党成功歼灭丧失军
心和民心的国民党主力,解放南京,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国民党残部退守海
外,依靠海军优势割据南洋,以台湾为桥头堡,蓄意反攻大陆,但坚持反对制造
“两个中国”,反对独立,主张中国事自可由中国人民自己解决……」

  「……共和二年,全球厌战反战情绪高涨,美欧与苏俄签订停火协议,象征
美欧中苏三足鼎立的全面冷战对峙局势正式形成。在这段时期,分歧和冲突严重
的三方都尽力避免新的大规模战争爆发,主要通过局部代理战争、科技和军备竞
赛、太空竞赛、外交竞争等方式进行“相互遏制,不动武力”的对抗。同时,民
族解放运动继续发展,并促使世界殖民体系崩溃,彻底改变了现代世界的政治版
图……」


-------------------------------------以下是正文------------------------------------
  
  陈设简单却透着整洁素净的卧室内。

  清瘦的黑发少年伫立在一张案角黑漆已经有些剥落的长条漆木书桌前,目光
在那两本显是有着翻阅痕迹的《世界通史(二):亚细亚篇》和《世界通史(三):
亚美利加篇》上游离不定。

  「此方世界,真真是千奇百怪……」

  封建帝国的覆灭,资本主义,共产主义……不逊古贤的思想在世界浪潮中跌
宕起伏,引得无数英雄竞折腰。

  飞机,大炮,坦克,机枪,火箭……凡人手持工业利器亦可摧山倒海,血腥
杀戮的效率令人叹为观止。

  奇装异服,高楼大厦……这个走向截然不同的世界有太多新奇到陌生的事物,
令他实在有些无所适从,更重要的是,除了些流传甚广难辨真假的上古神话之外,
现世再也没有可以确认的超凡临尘。

  从风月宝鉴源源不断传来的温热气流像一丝细线,在四肢百骸间缓缓转动,
支撑着这具躯壳的行动,每一个周天运转,都会有少许气流如水般从缝隙间流逝
到外界,彻底消失。

  「呼……」

  一口浊气被他狠狠吐出来。

  最糟糕的事发生了,这片天地或许曾经可以吐纳修行,但现在却是个灵气枯
竭的末法世界,这大概也是后来奇技淫巧发展成为经世致用之学主流的原因。

  他根本无法用以前已知的任何修行法门重新修炼。

  现在他的生命就像一个不透明的沙漏,无时无刻不在随着呼吸漏出更多的沙
粒,当最后一粒沙滴尽,生命就结束了。

  他只能通过沙粒的流逝知道自己正在加速奔赴死亡,却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
沙量,就像是一种失去了名字的东西,在记忆与遗忘之间慢慢地耗散。

  「只能如此了。」

  黑发少年的瞳孔中有一抹淡淡的猩红转瞬即逝。

  「……五衰现,三毒至,浮生恍然,只觉生死事小,唯吾道消,甚是可惜,
故留此册藏于经中。姑妄一言,涉吾道险于堕乌有渊,圣士观之,鄙而弃之;修
士得之,将信将疑;凡士闻之,大笑,不笑不足以为道。吾虽愚,亦明道无善恶,
皆由人定……」

  那本自己被罚整理凡书阁经学典籍时在《冲虚经》夹缝中意外发现的无名小
册,除前序煌煌大言,后续却不再讲任何修行法门,仅有描画了暴露赤裸的男女
调情交欢姿势图样,以及关于男女私处名器的罗列……

  「……万般皆假,养精蓄锐,唯求一真,切记切记。」

  当初只以为是凡俗酸腐文人巧言令色的欺世之作,实则不过只是一部淫禁之
书,如今历劫转生,才觉似有书不尽言,言不尽意之遗。

  「以道开篇,留册传之,更自矜自傲点出专为凡士所作,却兼续淫文,直至
卷尾对他的道一字不提,前后如此矛盾,实是不该,更像是刻意隐藏之举……」

  「道在何处?」

  他一字一句,细细推敲琢磨。

  「……道……藏于……道藏于?!」

  「传道,却写淫不写道……」

  「道,藏于淫中?!」

  「不,不够准确,所以结尾又特意指出万般皆假,唯求一真……」

  「所以,淫实为假,求真?」

  「何为真?」

  思绪如电,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将一切串联起来,豁然开朗。

  「是本性!是欲!」

  「道藏于欲中!」

  萃众生之欲以修其真,这便是无名小册作者想讲的道!

  欲望永不消逝,衣、食、住、行、性、喜、怒、哀、乐、恐、忧、思……随
着时间的发展,在新生命的身上不断演变和繁殖,生命就是欲望的延续,取之不
尽用之不竭。

  只要诱发情绪波动,产生原始欲望,将最为纯粹的核心部分设法吸纳作为源
能和养分,即便是在末法时代也照样可以修行。

  「怪不得敢称凡士之道,好一个道藏于欲中的修真之法!」

  他暗赞一声,然后又陷入了沉思。

  「就是不知能用何法萃欲?」

  黑发少年沉吟良久,将无名小册再次回顾了一遍,确信自己没有疏漏之处,
作者真的没有留下所谓的萃欲之法。

  「此人能悟出凡士修真,又如此隐晦传道,不留法门,显然存着化我者生,
破我者进,似我者死,唯人自求的考校规劝之意。」

  「不过如今这般,再不是前路已绝之局,倒也算得上是雪中送炭。」

  黑发少年突然自失一笑,暗道自己身在局中,竟差点忘了关键一物。

  「风月宝鉴勾连两界,于末法时代亦不失玄妙,只需借用其力自可窥欲萃真。」

  「咚咚……」

  书房的门被敲出杂乱的拍打声,外间还传来变声期少年沙哑的催促话语。

  「时间不早了!老道!老道!快出来!我们还要去银行取钱交学费嘞!」

  钟其道,中华人民共和国居民,相貌普通,身高普通,家境普通,今年16岁,
高一学生。

  这便是双生二重身之其一的新身份。

  外面称呼「老道」的人则是此身的集发小同学为一体的死党任昊。

  今天,本就是他们约好一起去银行取钱交学费的日子,只不过临时出了点变
故。

  因为原来的钟其道在辗转反侧数夜之久后,最终还是难以抵抗那朦胧的诱惑,
鼓起一生中唯一一次出现的勇气后,写了一封极尽缠绵悱恻之意的情书,也同样
选择了今天作为告白的日子。

  被对方严词拒绝后不久,坐立难安的钟其道就借故回到自己家的书房,选择
用小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也因此被风月宝鉴寻到机会借尸还魂。

  钟其道侧过脑袋,瞥了一眼手腕,那里曾有着一道沾满了血污的狰狞伤口盘
踞在上,只不过被他用镜圆之术修复了。

  他嗤笑一声,把压在世界通史下方一封叠起四折的信纸拿了起来,封面写着
一行漂亮的字迹——年龄不是问题。

  「是啊,年龄不是问题,有问题的是你呀,钟其道……」

  「恐惧是赠予怯懦者的智慧和礼物,舍弃它的下场便是如此……」

  他摸了摸肋间,那里似乎连这双生二重身都能感到隐隐的刺痛。

  「承你之身,便是夙缘未尽,待我替你,了结这番因果后。」

  「纵使幽君殿前相逢,也再无相欠。」

  钟其道将那封情书撕得粉碎,扔进了垃圾桶里,然后大声回道。

  「我来啦!」


  


              第三节:自由的空气
  
  他打量着放在书桌上的镜子里出现的那张陌生脸庞。

  黑色的头发,深陷的眼窝中是一双透明澄净的紫罗兰色眼睛,带着混血感的
五官柔和而稚嫩,透出一股青涩清秀的美。

  赫本·史密斯,美国人,9岁,他的外公是华裔,身上有四分之一的华人血统。

  母亲是蒂芙尼珠宝设计师,父亲是名律师,是纽约一所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
家里十分的富裕。

  存于一镜两面的双生二重身之其二果然也在这方世界内,只是同一时间跨越
大洋夺舍了一名富家男童。

  「赫本的境遇与前二者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只是这——」

  暑假被父母丢在犹他州外公家的二重身赫本咬着笔杆,皱着眉头看着电脑桌
上那堆作业。

  「早上要上一节马术课和一节游泳课,下午三点拉丁语老师塞丽娜夫人会来
教两小时的语法课,然后在完成她交待的课余阅读任务后再写两篇小短文,晚上
还有汉语和数学,看来大肆鼓吹所谓的资本主义快乐教育只不过是针对下层的变
向愚民,精英阶层仍然在想方设法一代代地永远赢于起跑线上……」

  「虽说艺多不压身,学习总归是有好处的,可是目前最紧要的还是赶紧找到
属于我自己的萃欲之法。」

  赫本重重地在纸上来回画线。

  「得好好想一想……」

  正在赫本一筹莫展之际,一旁的电脑屏幕上突然弹出一个醒目的红色新闻标
题——《天堂之门:至邪之教——集体自杀悲剧后的隐秘》。

  「邪教?」

  赫本突然想到那些横贯人类史的世界性大宗教,就像是即将抓到一处灵感的
关键点,却又差上一点儿。

  于是他操纵鼠标点了进去,开始仔细浏览这则新闻。

  「天堂之门是一个打着科幻迷旗号的组织。在外星人、飞碟风靡世界时,马
歇尔·艾普怀特和他妻子也是外星人粉丝中的两位……」

  「……他们建立了以外星人为崇拜偶像的组织天堂之门,宣称人类社会由魔
鬼统治,外星人生活的地方才是天堂,艾普怀特夫妻则是最近来的外星救世主。
最后审判之日,所有信徒都可以坐飞碟去天堂……」

  「……艾普怀特的妻子去世,他开始在组织内宣称自杀才能升天……」

  「……当3月下旬海尔·波普彗星接近地球时,教主艾普怀特带着数十名信徒
一起自杀。他们每个人都留着短发,身着黑色运动服,脚穿新运动鞋,头上盖着
一块布,并且还带上了驾驶证、护照和出生证,连眼镜和收拾的行李包也放在身
边……这个至邪之教唯一的优点,大约是它在拥有百余信徒后便不再发展新信徒,
因此限制了最终受害的人数。」

  详细介绍邪教天堂之门兴灭始终的整篇文章就像是一束思维的火花在心灵深
处绽放,让赫本眼前一亮,一个大胆的计划开始有了些许眉目。

  赫本开始在网上搜索更多相关信息。

  《太阳圣殿教:数十教徒自杀奔向「天狼星」》

  《「韦科惨案」始末——大卫支派囤积军火与政府交火》

  《人民圣殿教——九百教徒服毒自杀》

  《非洲恢复十诫运动:教徒被活活烧死,教主携钱财外逃》

  「美国是个宗教影响深远的国家。美国宪法规定宗教信仰自由、政教分离,
政府无权干涉教会事务,无权对宗教教派情况进行统计和调查,这使得美国宗教
团体林立,派别多得惊人。一些邪教组织也打着宗教自由的旗号,拉起大旗,另
立山头。触犯法律后,邪教组织又以宗教自由为幌子,逃避法律责任。」

  「同时,因为标榜思想自由以及社会文化的多元化造成的宽松法律环境,美
国也吸纳了许多在外国无法立足的邪教组织和流亡的头面人物。根据美国加利福
尼亚州伯克利大学心理学教授玛格丽特·辛格写给白宫的一份报告中估计,美国
的邪教组织在高峰时期多达2000至5000个,有1000万至2000万人不同程度地卷
入了邪教活动。」

  「法国在公报中指出,美国政府之所以在邪教问题上态度暧昧,还因为邪教
组织是一个不可缺少的政治资金来源,其背后更有着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这也
是外国邪教头目纷纷逃往美国的原因。」

  「……」

  「邪教,宗教,信徒……」

  赫本闭着眼,让黑暗包裹着自己,浓重的呼吸在房间里扩散,嘴里重复呢喃
着。

  「信仰之力!香火!」

  惊声一落,赫本猛地睁开眼来,剧烈地喘着气,眼眸里是未散的跃跃欲试。

  「也许,这样,真的可行!」

  美国自由的空气里充斥着什么?当然是邪教,邪教,以及更多的邪教!

  信仰无疑具有着排他性,为了说服对方接受自己的观点,他们有时会夸夸其
谈,甚至会作一些虚假陈述。从历史经验来看,这些被过度滥用的「自由」却能
更讽刺地使民主观念深入人心。

  对于把自由看的比生命还重要的美国人来说,侵犯自由的危害与邪教的危害
哪个更大,他们选择的是前者。

  「有意思了,还有比我更适合传播福音的人选么?」

  赫本浅浅地笑着。

  从历史上看,从来没有一门生意,挣钱的暴利程度与对人的控制能超过宗教,
甚至于西方现代银行的雏形,就是发源于欧洲基督教旗下的圣殿骑士团。

  一些凭借粗劣教义和虚构神力的神棍都能在这末法时代混得风生水起,那真
正的超凡显圣,为什么不去创建一个邪教呢?

  只要有一千个信徒,就可以实现财富自由;

  十万个信徒,就足以在山巅之城作威作福;

  在千万信徒的簇拥下,也能笑谈一句——梵蒂冈的教皇!他能有几个师?

  当数以亿计的信徒山呼要在我的「应许之地」上建造「新耶路撒冷」,传闻
中的地上天国,也不过如是。

  最为重要的是,信徒的愿望与祈求往往最为纯粹。

  如果以风月宝鉴为中介,用凡士修真走香火道,需求的仅仅只是其中蕴藏着
最为核心的那点欲,根本用不着苛求信徒是否虔诚以及所获信仰之力的多寡,自
然也就可以完全摆脱香火信仰对自身意志的束缚和裹挟。

  「摩西分海,树下悟道,死而复生,得授天书……」

  赫本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才压下心中的躁动,脑海中闪过一则则神话故事,
企图找到共通点,开始琢磨怎样去吸引信徒。

  「只是这信徒的来源还需……」

  「叩叩叩!」

  房门被人礼貌地敲了三下,打断了他的思绪。

  「赫本,请问现在方便进来么?」

  赫本瞄了一眼电脑的右下角,14时55分。

  出身于中南美洲的拉丁语老师塞丽娜夫人来了。

  「请进!」
  穿着一条暗金色百褶长裙的塞丽娜夫人走了进来,然后微微侧身,关掉房门,
施施然坐到书桌前,一如往日地开口道。

  「赫本,在开始今天的课程之前,我需要检查一下你昨天的功课。」

  赫本没有立刻回答,来自于躯体懵懂的本能让他细细打量着这位拉丁裔美熟
女,掺杂了美洲原住民和西欧白人特点的五官像狂欢节一样明媚,肌肤是洋溢着
纯天然桑巴气息的健康古铜色,前襟被圆润硕大的双峰高高撑起,凸出傲人的弧
度,下摆盖到小腿中间,没有穿丝袜,光洁无暇的小腿和玉足纤毫毕现地呈现在
眼前,旖旎的心思油然而生。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欲之外在表现不胜枚举,无名小册作者却偏偏以淫喻
欲,既是遮掩,又是提示。」

  「譬如简简单单的求富,就可能夹杂着财名贪三味,唯有基于繁衍本能的淫
欲,见色起意,色衰欲弛,反而在纷杂繁芜的欲望中显得格外简单纯粹,更好从
中萃取。」

  「就连这总角之躯也未能幸免。」

  赫本感受着躯壳传来心驰神荡不能自持的冲动,对无名小册又有了几分看山
仍是山的认识。

  「但仍需探索求证一番。」

  回想记忆中塞丽娜夫人这位曾凭借一己之力当上中学老师实现阶级跨越的偷
渡难民后裔,也正是因为有少数族裔,未受过精英教育等诸多光环加身,才被一
位正筹谋大选的民主党大佬看中,以老牛吃嫩草的姿态结为夫妇。

  虽然至今没有一个孩子,但依然是完美切合民主党选民心目中新时代完美美
利坚女性标准的标杆人物。

  而赫本的外公李达康,既是在洪秀全率领下发起过「扶华运动」的同济会里
中流砥柱李秀成的后代,还是犹他州有名的大地主,在亚裔里有着一定的地位,
民主党大佬的选区就在犹他州,这也是塞丽娜夫人答应给赫本授课的原因——为
了拉近两者关系,更多地得到支持和选票。

  同时,这位坚强的新时代女性由于自身的经历,其实是一个崇尚科学的坚定
无神论者。

  「赫本?」

  虽然习惯了异性热烈的目光,但不知是不是错觉,塞丽娜夫人感觉赫本那双
往日透明澄净的紫色双眸多了几分与稚龄不符的深邃,被这眼神注视更像是第一
次自己幼时在电视上见到压抑着在胸腔里沉闷低吼的猎食者匍匐接近目标。

  被自己突发奇想弄得啼笑皆非的她轻笑一声,干脆拿手在赫本眼前晃了晃,
胸前立时颤巍巍地掀起一阵动人心魄的乳浪。

  「塞丽娜夫人,我刚刚是有些走神,但那是因为我一直在思考一些问题,现
在想要求教您,您能帮帮我么?」

  塞丽娜夫人见到赫本努力在稚嫩小脸上摆出这件事需要严肃讨论的神情,不
禁莞尔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撩了撩耳边黑色碎发,而后又伸伸腰,竭力装
出认真倾听的姿态。

  「我很乐意为你解答疑惑,赫本。」

  「塞丽娜夫人,外公常常告诉我,要做好事,因为上帝一直看着我们,只有
这样,死去后才能去往天堂,如果做了坏事,就会下地狱,但是他还讲过,在他
爷爷的故乡,遥远的中国,如果生前做了坏事,也会在阴间轮回时受到阎王的审
判……还有还有,古埃及关于羽毛与心脏的天平裁决……」

  「塞丽娜夫人,为什么世界上所有的神话都有着类似的地方呢?」

  赫本拙劣地模仿着记忆中自己对神话故事的狂热,幸好塞丽娜夫人完全被赫
本语速极快的述说吸引住全部注意力,并没有过于留意他的生硬表演。

  「嗯,赫本,我应该告诉过你,我是一个无神论者,所以,我只能尽量从科
学的角度告诉你。其实,我觉得这些神话中相似的地方,可以给人有很大的约束
力和动力,鼓励人们多做好事,少做坏事,这样世界就会更加美……」

  「塞丽娜夫人,我在想,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

  赫本打断了塞丽娜夫人的话语,脸上笑容慢慢消散,身体前倾。

  「会有这样的场所,是因为,他们只是些比凡人强大那么一丁点儿的伪神。」

  「因为是伪神,所以根本无法在恶行出现前就将它制止。」

  「因为是伪神,所以完全不能做到真正的赏善罚恶。」

  「因为是伪神,所以只能约束生者。」

  「他们只能靠着编撰虚无缥缈无法查证的东西来蛊惑世人,维护自己无所不
能的权威和神秘……」

  「赫本,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塞丽娜夫人愣了一下,显然这个回答不在她的预期之中,那双不再有清澈童
真的紫色双眸,就像一支在弦的箭,正在瞄准灵魂深处最致命的点,突如其来的
变故使她的十指紧紧扣在桌前。

  赫本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站起身,反问着塞丽娜夫人。

  「塞丽娜夫人,你是一个无神论者,对么?」

  塞丽娜夫人有些愕然,但还是坚定地说道。

  「是的,我相信科学……」

  塞丽娜不得不停止言语,因为赫本正抓住椅子上的扶手,慢慢凑近自己。

  双方的脸近在咫尺。

  近到无法看清对方比黑夜更难以捉摸的神情,只能透过黑色瞳仁里反射出自
己的模样。

  「亲爱的塞丽娜夫人,过分地崇信科学,试图用人类自己的方式诠释一切,
何尝不是一种迷信呢?」

  「在面对科学无法解决的事物时,傲慢又自卑地用些虚假空白的定义骗过自
己,」

「这和那些只能用这是神给予的考验来掩饰无能为力的伪神信徒又有什么区
别呢?」

  「你之所以坚定,只是因为没有直面过真正的伟大存在。」

  赫本嘴角似有似无的得意笑容证实了他正在享受这种追寻,然后狩猎的过程。

  「你看,多么美丽的一张脸庞。」

  赫本指着桌上镜子里塞丽娜夫人凄婉含泪的娇媚面容,手指轻轻地划过她的
左半脸颊。

  「又多么脆弱……」

  「光是时间,就会让它如同秋天的叶子般逐渐凋零,最终轻轻飘落……」

  塞丽娜夫人瞪大了双眼,一时竟然忘记了恐惧,她清楚地看见镜中自己左半
脸颊细嫩的面部皮肤开始松弛下垂,泛起深深浅浅的褶皱,如同古老的象形文字,
默默诉说着岁月的残酷和无法逆转的衰老。

  就像时间在短短一瞬便刻下了深深的印记,与仍旧明艳不可方物的右脸形成
了鲜明的对比。

  塞丽娜夫人伸手摸向自己的左脸,真切感受着抚摸皱纹的触觉,指缝间夹着
斑白的鬓发,大脑一片空白,本能的想要逃离,但诡异的事态似乎让恐惧悄无声
息地缠绕上来,最终只是浑身颤栗,瘫坐在椅子上。

  「不,不要这样,求求你,让我恢复吧……」

  「如你所愿,夫人。」

  赫本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白发渐变成青丝,衰老的肌肤又重新恢复了紧致
光滑。

  「噢,天呐,你是……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失而复得的青春让塞丽娜夫人惊喜中夹杂着敬畏的声音哽咽在喉咙处。

  从塞丽娜夫人恐惧,喜悦,敬畏中萃取的源能缓缓流入风月宝鉴,只可惜所
获不尽人意。

  无论是迷惑塞丽娜夫人的衰老假象,还是借助恐惧导致其难以动弹的封闭肢
体活动,这些使用镜花蜃幻之术的花费本就不少。

  再算上动用宝鉴萃欲的损耗,以及延续生命形成的自然流逝,堪称是入不敷
出。

  就算早有如此藏头露尾的传道更偏向于旁门左道的猜测,赫本心底还是有着
一点淡淡的失落,面色却不显。

  「我是什么?」

  赫本将嘴靠近塞丽娜夫人的耳边,用几不可闻的音量呢喃道。

  「我是神,却不是你们狭隘定义中被概念束缚的伪神。」

  「我自不可知而来,踩着群星湮灭的余烬在维度中漫步,见证永恒如眼泪消
失在雨中般终结……」

塞丽娜夫人的内心就像没有涟漪的湖水突然被抛进一颗石
子,她颤声问道。

  「那,你……如此伟大的您为何会屈尊来到这颗平凡庸俗的星球呢?」

  赫本吹开塞丽娜夫人耳孔处纷乱的发丝,热气喷吐到精致白皙的耳垂上,酥
痒温热的触感,被强迫又无法反抗的屈辱,让她忍不住双腿绞动,两瓣肉臀不安
分地厮磨着。

  「如果,你发现路边的一群小蚂蚁围成了一个环,用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竟然
误打误撞拼出了你的名字,你会怎样做呢?我可爱的塞丽娜夫人。」

  没等塞丽娜夫人回话,赫本就轻轻将耳垂含在嘴里吮吸着。

  湿润的耳垂传来一阵轻微刺痛,又感到一条温热的小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耳
朵,塞丽娜夫人妖娆的脸颊红润,极力忍着要爆发的情欲。

  「我……一定,一定会注意到这个事情,并……并且会想……办法搞明白到
底发生什么事情……」

  赫本的一只手探向似乎能沁出汁的棕皮肉臀,将肥厚的尻球揉捏成各种形状。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聪明的塞丽娜夫人,我应邀而来……」

  「老实说,没有尽头的旅行实在是太过无趣,我需要给自己找点乐子……」

  赫本抬起头,直视着塞丽娜夫人,褪去锋芒的眼神竟然透露着天真无邪的坦
荡,但是塞丽娜夫人敏锐察觉到赫本的手指正沿着她大腿根部的弧线,伸到了阴
阜位置,隔着衣料把玩起自己逐渐肿大的阴蒂。

  「蚂蚁的世界比想象中更加有趣,不是么?」

  赫本手指往里一伸,擦着内裤边缘直接塞进了两瓣欲求不满的蚌肉中间,扣
弄起穴口处的粉嫩软肉。

  「哦……嗯……」

  粗暴生疏的指法和出乎意料地插入,让塞丽娜夫人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裹
在长裙里的修长美腿微微弯曲,沁汁肉臀触电般颤抖着,压抑了许久的情欲化为
淫水从蜜穴里喷射而出。

  「现在,神有了。」

  赫本将一根沾满熟屄新鲜汁水的手指送入塞丽娜夫人的口中,俯视着双眼迷
离的美熟女不由自主地吮吸吞咽着爱液。

  「塞丽娜夫人,你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这真是……天……这是什么……从未……我……」

  在这场荒诞淫戏中恍惚失神的塞丽娜夫人口中只能吐出慵懒无序的话语作为
回应,断断续续还夹杂着令人遐想的小声喘息。

  「哦,这可不太妙。」

  「既然如此,我宣布,今天的授课到此结束。」

  「下课!」

  赫本大拇指与中指相互挤压,发出「啪」的一声。

  塞丽娜夫人立刻从失神中恢复,发现自己衣裙整齐坐在椅子上。

  没有从穴口决堤的淫汁蜜液,没有沾湿的内裤,没有任何淫靡的气味,甚至
没有久旱逢甘霖后的舒畅感,只有可爱清秀的男孩坐在对面,笑吟吟盯着她,一
如往昔,与无数个平凡的授课下午一样。

  当她望向电脑右下角的时钟时,刺眼的17时15分却在提醒着她,发生过的一
切并不是一场梦境。

  赫本十指相抵,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审视着她。

  「希望你度过美好的一天,塞丽娜夫人。」


              第四节:隐阳脉             
  
  凝神回到主身视角,贾瑁躺在床上思忖道。

  「两界时间流速不一,双生二重身那边的世界已过去数个时辰,这边不过须
臾倏然,需得好生利用才是。」

  而后贾瑁感受着自塞丽娜夫人淫欲中提取到的磅礴源能,暗暗感叹。

  「虽有急功近利之嫌,却进展神速,不逊道门真传秘法。」

  「难怪作者将萃欲之道夸得天花乱坠,又万般遮掩隐晦,直言比沉沦于乌有
渊还危险,实则是因为考虑到功能转换,其实仅有萃取淫欲这一条路可走,稍有
不慎,便会被当作合欢采补之徒。」

  回味着自己按照无名小册所述调情手法将塞丽娜夫人轻松诱向泄身的情景,
尝试过新鲜事物的贾瑁显然有些亢奋。

  「这男女之事嘛,也没有想象中如此艰难,只需按图索骥即可。」

  最后没有真的和塞丽娜夫人交媾,自然是另有缘由,绝对不是因为上一世他
除去看过几本春宫图册外,于男女之事只是雏儿的原因。

  「只不过,就算真的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

  贾瑁伸出手在胯下垂头丧气的小鸡鸡上轻轻捏了一把。

  这三体之中,也就钟其道的阳物算个中人之姿,贾瑁和赫本因为都是幼童,
两只嗷嗷待哺的嫩鸟不堪大用。

  「先贤有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重启修炼路,就从此物始。」

  「可惜熟读经典,并未见过专修男子阳物的秘法。」

  「不过修炼之道,殊途同归,只需大体方向不差,自走我道便是。」

  贾瑁小心翼翼地调用着风月宝鉴的温热气流从小腹下的气海穴,沿关元、中
极、曲骨到会阴,流向身后的会阳、白环诸穴。

  他眉头紧皱,面露极为痛苦之色,额头上滴下大颗大颗汗珠,强忍着小腹针
刺般的强烈胀痛感,屡冲屡败,但依然不肯放弃,锲而不舍地发起一轮又一轮冲
击。

  终于慢慢开辟出一条崎岖狭长的无名隐脉,再借由风月宝鉴中转,最终流回
到气海穴,完成一个周天的运行。

  那根懒洋洋的小鸡鸡急速充血,渐渐抬头、膨大,直至勃起变成一根长达八
寸的通红铁杵,浮凸起青色血脉的粉嫩棒身尽显出狰狞与童贞带来的错乱感。

  顶端的伞状龟首浑圆闪烁寒芒,仿佛永远不会干涸的肥大双丸紧随其后,沉
甸甸垂在胯间。

  好一根凶物!

  感觉着自两股间不停向外冲撞着的熊熊力量,贾瑁大喜道。

  「成了!」

  随后贾瑁心念一动,切断了与风月宝鉴的联系,周天运行停止,凶物疲软下
去,又恢复成原本雏鸟嫩丸的模样。

  「此脉不在奇经八脉之列,为我独创,平日里隐淫藏奸,只有调动宝鉴运气
过穴,才会显露可由意念操控,随需要变化的真阳。」

  「唤作隐阳脉再合适不过。」

  有了成功的经验,贾瑁依法炮制为双生二重身开辟隐阳脉,自然轻松不少。

  此时,天色已暗。

  不料门帘突然掀开,闪出一位丰乳肥臀、高大健美的中年美妇。

  她左右脸颊上各有三道血痕,使得含娇带媚的面容掺着几分凄婉。

  见到床上的贾瑁,一身罗纱红裙的美妇双眸异光连闪,透露出一种希冀与遗
憾缠杂的复杂情绪。

  她将胸前丰满高耸的乳峰甩了几下,双臂张开一挥,微微运劲,自有一股巧
力袭向贾瑁。

  被巧劲包裹的贾瑁只觉全身力道尽失,竟随着一阵天旋地转,身不由己、软
绵绵地直摔入中年美妇丰腴柔软的怀抱之中,顿感阵阵异香扑鼻。

  「我的儿,为娘找你找得好苦……」

  美妇抱住他柔声说了一句,螓首低垂,在小脸上无比温柔地亲了一口,毫不
迟疑地提气向外飞纵而去,几个呼吸间就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章

              第一节:兰若惊闻             

  美妇抱着沉默的贾瑁,一路径直向西,几个起落间轻松避开巡守轮值的兵丁,
很快便出了城。

  直到行至城郊的一处残破的寺庙,美妇细细打量了一番。

  见这小庙破旧不堪,蛀满虫洞的斑驳大门之上,悬着半块蛛网缠绕的灰蒙蒙
门匾,只能借着月色隐约看见「兰若」二字,显然早已无人打理。

  这才跨上台阶,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进了庙门,见到一颗树冠参天的柳树竟然挤破院墙从后院硬生生地长了过来,
还压跨了半间大殿,幽绿的枝条在风中摇曳生姿,低垂下来,轻轻触摸着地面。

  一阵沉重的闷雷在耳边响起,一瞬间整间破庙被照得很亮,本被纵跃之中颠
簸抖得恶心欲吐的贾瑁心中顿时一个激灵,灵台清明了许多,轻声在她耳边说。

  「姐姐,你不再跑远些么?」

  美妇口中揶揄,脚下不停。

  虽然在笑,但她的笑容之中总是隐藏着无穷愁苦,显得有些沉重。

  「为娘还以为我儿抱恙在身,是故一路不曾言语,没想到却在此时开口说出
这番不肖之词,也不怕为娘一个弱女子累毙途中么?」贾瑁抓着美妇的手微微用
力,见对方浑然不觉,仍向大殿走去,终是气喘吁吁地无奈放弃,只得继续说道。

  「你身上并无血腥味,想必没对我娘和艳红下毒手,难道不怕她们发现我被
人掳走后上报官府,有司连夜搜捕缉拿你么?」

  「有司?缉拿?他们若是有这本事,当年……」

  美妇似被触碰到了逆鳞一般,眼神陡然间变得凌厉,语气森然,吐出半截恨
意绵绵后,又用略带潮意的青葱玉指狠狠地掐了掐贾瑁的小脸,才恢复了柔婉的
腔调。

  「我儿不必担心,那两妇人被为娘用独门手法点了昏睡穴,还得睡上许久。」

  进了大殿,贾瑁见地上横着断梁碎瓦,香案上香炉烛台翻倒,大殿中央描金
石塑的神像盘腿而坐,袈裟半敞,左腕悬佛珠,右手则持着一只遍布裂痕的空玉
净瓶,上半头颅不翼而飞,仅在柳叶的掩映下漏出半截悲天悯人的黯淡笑颜。

  他再次凑到美妇耳边。

  「这庙虽然看上去破,里面倒是很干净阿。」

  美妇避开那些漏出下方泥土的碎裂地砖,找了些干草铺好,又将怀里的贾瑁
放下,眉间微露笑意。

  「不见尘网蛛结和人畜粪便,确是省了一番打扫工夫。」

  贾瑁见她自怀中取出火石,望着柳树上系满的鲜艳红色丝带徐徐开口道。

  「想生火还是离远些,这大柳树如此枝繁叶茂,将这半间大殿都团团围住,
若是夜间无人看管,荧惑生灾,跑都无处跑。」

  空气中氤氲着潮闷的热气,美妇啪啪几下之后,点着一小块火绒,随手拾了
一些细碎的柴枝,故意把生火的位置挪了挪,放到了更靠近大柳树的地方。

  「马上就要下雨了。」

  「还好有这颗大柳树,想是以前专供香客们许愿用的,不想如今庙快没了,
树却留下了。」

  「总比这几片破瓦能蔽雨多了。」

  「不离近些,夜间火堆被雨水浇灭,才是大麻烦。」

  贾瑁透过缺失大门的大殿向外望去,凛冽的风夹带着雨点呼啸,在昏暗的光
线下一切都显得模糊不清,似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影影绰绰地蠕动,很快便归于
沉寂。

  「姐姐,这世间真有精怪么?」

  「小东西,你得叫娘!」美妇似嗔似笑地纠正,然后正色说道。

  「虽说古书有云,万物本为元气变,相感化形属自然,但这大乾立国,传至
当今刚即位的太初帝,已逾三百年,未闻真精实怪载于丹青之上,不过多是村间
愚夫见识浅薄,见草木鸟兽,或稍有灵智,或貌奇形异,以讹传讹罢了,为娘自
是不信的。」

  「不然我儿这垂髫之童,故作姿态,行事说话与大人无疑,难不成也是披了
这身皮囊假扮的精怪不成?」

  大乾?

  大乾!

  太初帝!

  这两个词不禁让贾瑁的手紧紧攥着草席,指节发白,这是他自三体转生以来
第一次感到呼吸有些凝滞,好像要喘不过气来。

  「……乾坤延,南北立,四夷九王十三寇,分乱八百秋:天地通,生死分,
十圣六君一天子,建安万世业。」

  那句被人有意传播到耳熟能详的带有谶语意味的童谣此刻不停在贾瑁脑海里
回荡。

  也许是由于主体贾瑁年方六岁又身染怪病的缘故,他从夺舍记忆中获得的信
息并没有双生二重身那样完整,所以一直无法知道自己到底处于怎样的世界里。

  直到这个掳走他的美妇虽然能在一座大城里抱着一个幼童出入如无人之境,
但显现出的仍然只能称之为凡俗武艺,他才初步判断这个世界可能想要重新修行
也殊为不易。

  可贾瑁万万没想到师傅居然会把自己送到一千八百四十二年前!

  一千八百四十二年前!

  竟然是一千八百四十二年前!

  怎么会是一千八百四十二年前?!

  天地未通,修炼难行的一千八百四十二年前!

  恍惚间,那张飘逸出尘的云鬓花颜近在眼前。

  突然,细长黛眉下的桃花眼眸,泛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师傅,你骗我!」

  「你这样处心积虑,根本不是想让我去复仇!」

  所有的精心设计和万般筹谋都似乎化作了一句未尽之言——「好好活着。」

  贾瑁的眸子因褪尽光泽而黯淡发灰,眼眶渐渐变红,眼角湿润,仿佛有层雾
气缭绕,但始终没有任何东西滴落下来。

  「我该怎么做?」

  「我还能怎么做?」

  肉体可以通过镜圆之术维持,精神亦可依托于意志力而长存。

  可魂魄自有寿限,肉体和精神的损耗也会不可逆地削减相应的寿数,寿数将
尽的魂魄会在三毒五衰之下慢慢腐朽,分解,最终反哺天地。

  失去魂魄的肉身与精神就算苟延残喘下来,修为也再难寸进,也更容易被别
有用心者乘虚而入。

  自己三体转生前本就因为肋间被那一剑贯穿而遭受重创,受缚后又在幽君塑
像的注视下被迫完整地体验了一遍「乌有之刑」,夺舍更是会大幅降低寿限,原
有的三百年寿数想必早已十不存一。

  何况从大乾朝太初帝登基到自己原来所处的时间节点,足足有一千八百四十
二年。

  「我……」

  汹涌的失落感几乎将他推向绝望的彼岸,但是在贾瑁情不自禁低头看向破庙
内积出的浅浅小水洼时,漂浮着树叶的隐约可见阵阵波澜间,是一抹夺目的猩红!

  「红?眼睛!」

  贾瑁脑海里突兀地闪现过一个画面!

  猩红的双目?

  那根苍白手指!

  那个和他长得一样的邪魔用苍白手指抵住他的额头!

  那具躯壳在不断发出带着怪异旋律的呓语!

  「雠!」

  「啁!」

  「讐!」

  「……」

  师傅的脸在碰撞中和密密麻麻地爬满在回忆里的呓语一起变得支离破碎,一
阵带着湿润气息的风刮过,令贾瑁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噤,徘徊在体内的低落情
绪如潮水一般退去。

  贾瑁眼前晃得朦胧一片,但剧烈恶心感让久违的清明盘踞在脑海中,他咬着
泛白的唇瓣,手心攥出了些汗,一声不吭。

  「不对劲!」

  「很不对劲!」

  「自己的性子绝不会如此轻言放弃……」

  贾瑁心中隐隐有着些许猜想,又试了几遍,果然一想起师傅的脸,心中就会
油然生出一股令人室息难以挣脱的绝望感,再也兴不起半点报仇和修炼的念头,
只想平平淡淡地度过余生。

  但是只要回想起被有猩红双眸的邪魔抵住额头的场景,晦涩莫名的呓语就会
打破这种绝望感。

  「这虽然很像是师傅留下的后手,但师傅绝不会预料不到,如若不想法踏上
修行之路,即使成功夺舍转生,也不过是浮生一次黄粱短梦而已。」

  「反而这个邪魔,这个邪魔……」

  「但这般周密的筹划,本就变数越少越好,师傅又怎会让邪魔这种来自乌有
渊极其不稳定的因素加入其中?」

  「要么,师傅有不得已的苦衷,」

  「要么,我的转生,还有其他人插手了?!」

  扑朔迷离的转生之谜让贾瑁觉得越发心灼似火,差点抑制不住想要上翘的嘴
角。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虽然过往经历和学习的一切,都在告诫自己,这种因即将到来的困难与混乱
而感到兴奋的心情,是极端错误与病态的。

  但是,没关系!

  「或许,在那来自身后的一剑贯穿肋间,」

  「又或许,在承受从没有人完整挺过的乌有之刑后,」

「更或许,早在亲眼看见师傅被逼投身大阵时,」

「那个一直被情谊束缚和理性压抑的,」

「更,原本的自己!」

  「已经,醒了!」

  火焰跳跃的光线在不远处大柳树上掠过,贾瑁盯着被一层斑驳光影所笼罩的
树身,仿佛透过它就能看见那些藏在帷幕里的推手。

  「这一次,一无所有,我要怎么输?」

  这时,对身后贾瑁变化浑然不知的美
妇拿着一根较粗的木棍,小心拨弄着火种,口中不经意道。

  「不过好生奇怪,你不哭不闹,一路行来就是遇见执火兵丁,也不曾叫喊,
为何从进了这破庙开始,话却如此之多?」

  「啪、啪、啪……」

  虽然火焰逐渐旺盛,但清冷月华映射着半圯墙败的庙宇,更有凄厉的冷风夹
带着斜飞水滴透过缝隙渗了进来,平添了几分阴森荒凉。

  下雨了!

  贾瑁暗暗加快风月宝鉴的流转,让这具大病之身在温热气流的滋养下逐渐恢
复元气,口中却道。

  「若想害我,屋内早就下手,何苦携我这累赘一路潜逃;若为金银,又不见
任何搜刮之举。你揽我于怀,触手可及,若是随意叫喊,兵丁离我甚远,力有未
逮,反惹祸事。」

  「倒是你,既不设法使我昏睡,又不点穴致我聋哑,难道你还能事先知道素
不相识的孩童会沉默以对么?这蹿房越脊的掳掠之行确有些初学乍练的嫌疑。」

美妇闻言一怔,赌气般将木棍往火堆里一塞,强自辩解道。

  「为娘自然知道我儿的性情,刚才只是闲极逗趣罢了。」

  「更何况,天下间哪个当娘的能忍下心对自己的儿子下手?」

  贾瑁淡淡地回答,手臂却有意无意地朝着火堆的方向伸展活动。

  「可你我都清楚,你不是我娘,我只不过是你掳来的孩子。」

  「你抱着我跋涉至此,期间未有停歇,但倦意不显,气息悠长,呼吸也不见
紊乱之兆,显然就是那些传闻里高来高去的武艺高强之辈。」

  「可方才掐我时,指间却有汗液残留,很奇怪吧?」

  见美妇没有搭理他,仅穿着一身素白单衣的贾瑁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走
了几步,靠着火堆席地而坐。

  「我这身子,可经受不住夜间寒侵冷袭。」

  美妇循声只是瞥了一眼,在贾瑁微红的眼眶处停了一会儿,却也不去理他。

  「我说……」

  贾瑁刻意拉长语调,等对方下意识凝神倾听时,快速说道。

  「姐姐,初次模仿当年掳走你孩子的那人作案,感觉很奇怪吧?」

  话音刚落,身旁的美妇娇躯一震,如遭雷殛,下意识摸向脸庞上的血痕,同
  时急急转过身来,厉声喝道。

  「你在胡说什么?!」

  贾瑁似乎是没有看到那张露出凄然之色的娇颜,依然自顾自地说道。

  「痛苦,恐惧,遗憾……」

  「闭嘴!」

  「悔恨,愤怒,绝望……」

  「闭嘴!」

  「以至于心神激荡,只顾躲避巡查兵丁,竟完全忘记需要提前防止被掳者进
行呼救,出城后更是漫无目的地跑进……」

  「你,给我闭嘴!」

  美妇自腰间摸出一把方形薄刀,抓着短短的刀柄,略如挥舞,便卷成一圈圆
光。

  方形薄刃贴着贾瑁的脸颊,吻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好,我且告知于你,我叶……叶二娘专抢别人的孩子来玩,便似常人在菜
市购买鸡鸭鱼羊、拣精拣肥一般,若是不听话,玩后再弄死,若是乖巧可爱,玩
腻了送给不相关的人家里去。」

  「你,你,你……好自为之。」

  似乎被戳到痛处的叶二娘有些气急败坏,连一直执着于纠正的母子称谓都放
弃了。

  「连化名都是现取的……」

  贾瑁露出戏谑的笑容,小小的身躯突然暴起,冲向火堆,左右手各掏出一根
燃烧着的柴枝,用尽全力向大柳树掷去。

  「来,让我带你见识世界的真实!」

  在叶二娘诧异的目光下,大柳树泛起一层层涟漪似的绿光,那些看似赖洋洋
地垂着没有一丝力气的柳树枝条迅速精准地在空中挥舞,小心地避开火焰,缠上
迎面而来的柴枝,止住攻势后又轻轻松开。

  「啪……啪……」

  火星四溅,柴枝落地。

  交错相遮繁茂无比的叶片有意识地微微侧开,顿时就有几条水流泻进来,落
在地面上,溅开,飞散,顺势浇灭了柴枝,冒出缕缕青烟。

  「可惜……」

  贾瑁话音未落,就被硕大无比的雪峰挡在眼前,柔软触感覆盖住小小的面庞,
清幽的淡淡乳香沁人心脾,萦绕在鼻间。

  原来是叶二娘猛地起身,疾步冲向出口,路过贾瑁时,迟疑了一下,跑出去
几步竟又掉回来,弯腰,俯身,一把将贾瑁夹于肋间,继续纵跃如飞地向前掠去。

  「轰~!」

  土地隆起,炸开,从层层叠叠的无数蛛网般波纹中心处崩出一根根粗大曲延
的苍劲柳树根,铺天盖地,横七竖八,四方蠕动,相互编织纠缠,形成了厚厚的
根壁,就在二人堪堪到达门槛处之前抢先一步堵住了逃生的缺口。

  叶二娘去势不减,手中一道白光疾如闪电!

  「锵。」

  传出一声尖锐的金铁交鸣,叶二娘看了一眼没有半点划痕的根壁,又将目光
投向那颗高高俯瞰二人的庞然大物,死死地握着手中的刀,微微颤抖的右手不断
有殷红的鲜血滴下。

  「这是什么?」

  当闲谈中的传说变成现实,不敢相信的她只是在下意识地询
问,根本没期待有人回答。

  「树精。」

  怀里的贾瑁望着无数游蛇般的柳枝在空中扭曲,却迟迟没有袭击的迹象,只
是一步步将二人从门槛处逼到了墙角。

  「村间愚夫们,一般叫它,柳树精!」

  贾瑁的声音不疾不徐,叶二娘能明显察觉到他对柳树精的出现并不意外,质
问不禁脱口而出。

  「你……!」

  「你早就看出来了?」

  「……为什么不……」

  叶二娘倏地收声,想起贾瑁自进庙后的种种奇怪表现,额角不自觉的就渗出
细汗。

  「我又不能预知,当然只能靠观察,但是当看清楚这些后,我们已经身陷囹
圄,自然不能明说,那无疑是逼着对方对我们提前下手。」

  贾瑁轻抚叶二娘的手臂,示意对方放自己下来。

  「不用担心,真要动手,它就不会停。」

  贾瑁镇定自若的语气稍微平复了叶二娘惊慌失措的情绪,温暖的气息透过小
  小的掌心从臂弯抚摸处一直向上攀爬,她缩了缩身子,感觉很怪,有一种说
  不出道不明的情绪,嘴里嘀咕道。

  「你们这些人,说话非要打点机锋,才能显出能耐来么?」

  末了叶二娘还是慢慢将贾瑁放了下来,又用空着的手臂将他揽在胸前,期间
一直警惕地观察着游离枝条的一举一动,刀尖始终对准大柳树。

  「后悔了没?」

  「如果不是救我那一下耽搁了,也许你早就跑出破庙去了?」

  枕着身在其后的软肉温香,贾瑁微微皱着眉头。

  「你还好意思问!」

  叶二娘貌似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眼中的惊惧却藏都藏不住。

  「如果你这小东西真的聪明,少说点哑谜,当时就跟我一起跑,哪里还会困
在此处?」

  贾瑁嗤笑一声,拨开叶二娘的手。

  「若是你不小心亲眼见到亲身父亲偷偷往自己的水里倒了些不知名的粉末,
次日你便身染怪病,长睡不起。」

  「只能在永无尽头的清暗中感觉凄寒一点点地侵入自己的每一寸肌肤,磨碎
每一根骨头……」

  「侥幸偷生后,若不学着察言观色,再谨慎些,」

  「才是……」

  贾瑁的未尽之言一时竟让叶二娘有些恍惚,甚至忘记阻止他快步走向大柳树。

  直到感觉到摇曳的柳丝划过脸颊,贾瑁才停下脚步,冲蠕动的枝条挥挥手,
朝着大柳树喊道。

  「聊聊?」

  大柳树树干表皮凸起的部位上隐约呈现出一张人型的脸庞,左右缠着两团烟
絮,一个断断续续的嘶哑声音从嘴中传出。

  「话,多。」

  「嗖!」

  大柳树的一根枝条呼啸着发出破空声,见状叶二娘立刻上前准备拔刀挡开,
却不料脚下突然窜出无数裹着细细须子的树根,混着黏液快速攀爬到她的身上,
缠绕上四肢,将她双臂平展拉开呈大字型,更有夹带着白色茸毛的枝条紧随其后,
一下子就将这具美熟的肉体捆得严严实实。

  「当啷。」

  叶二娘羞辱难当,拼命挣扎之下,就见得白色茸毛如纷纷扬扬的雪在大殿里
奔走飞舞。

  但很快就被树根罩住口鼻,止留了一条可供呼吸的缝隙后托举在半空中,动
弹不得,手中的方形薄刀也无法握紧,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掉落在地。

  叶二娘没有挡住的那根枝条重重地抽在贾瑁身上,冲劲带着这具小小的身躯
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好几步,撞上了冰冷的墙壁才停止,素白单衣合着皮肉立时开
裂,留下一道狰狞的血痕,钻心的疼痛犹如烈火炙烤一般,瞬间传遍全身。

  他接连打了几个哆嗦,拼命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喊出声来,可是身子仍然不
由自主地弓起,额头上冒出一层层的冷汗,犹如雨下。

  「现在,咳咳……聊……聊?」

  大柳树人脸旁的其中一团烟絮动了动,柳树精才继续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好。」

  「好?……咳咳……咳咳咳……」

  在柳树精开口答应的那一刻,贾瑁立刻轻松地放肆大笑起来,就连喉咙里发
出的剧烈咳嗽声也散发出愉悦的味道,一股股血沫子不可遏制地从口腔涌出,顺
着嘴角淌落下来,将前胸晕染得一片血污。

  对方实力远胜于己方,但还是在象征性威胁后妥协,显然另有所求。

  贾瑁揣摩着柳树精更深一层的意图,决定继续试探。

  有一次,就意味着还有下一次。

  「可现在,我,觉得不好!」

  风月宝鉴在加速运转,但是被剧痛和失血折磨的病躯还是无力地斜靠着墙壁,
贾瑁两腿发软,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滑去,渐渐瘫软在墙根,用手指了指半空中
发出含糊呻吟的叶二娘。

  「放她下来!再聊!」

  回应他的只有一根朝着面部快速接近的遒劲枝条。

  贾瑁对此视若无睹,没有任何躲闪的意思,直到那根于眼前不断放大的枝条
在即将碰到他脑袋时才诡异地改变轨迹,从耳边掠过,在墙壁上被猛然砸出一道
深深的绿痕,让大殿也震动起来。

  庙外风狂雨骤,电闪雷鸣,有些许斜雨趁着整间破庙在柳树精含怒一击中晃
荡的那一下漏了进来。

  贾瑁微微扬头,张开嘴,让雨丝轻轻的飘进嘴里。

  「放她下来!」

  稚嫩的童声响彻在大殿内。

  黑暗在被火光驱散开去之后凝结在周围,贾瑁能感觉到若有实质的冷厉目光
从树干上木塑的僵硬面庞上射出。

  两团烟絮随着剧烈起伏的枝叶而颤动。

  「既然,如此,」

  「那就,不等。」

  好半响,沉静下来的大柳树冷冷地吐出拒绝的话,语言表达能力更是比刚才
连贯了些。

  「笨,就用,笨办法。」

  一具浑身被黏液浸透的美熟肉体,被枝条拉扯着摔到贾瑁面前。

  「……会……吃……了……」

  在密集的树根与枝条交替着层层推进,爬满了整间大殿,将二人彻底与大柳
树隔开之前,这是贾瑁听见柳树精说的最后一句话,余音渺渺,细不可闻。

  「姐姐。」

  贾瑁轻声唤着。

  叶二娘充耳不闻,只是趴在地上,眼神灼热地盯着他,她感觉贾瑁身上,传
来阵阵奇异的香味儿,令她心钧摇荡,绮思蔓延,脑海中满是男女欢合的画面。

  贾瑁凝神望去,见裹紧了叶二娘曼妙身子的衣裙层层褶褶,勾出脂膏般的一
抹雪白,散乱的丝缕鬓发蜿蜒粘在脸颊上,渗进樱桃小口里,剪尾丹凤眼中两团
明火跃动,搭着脸庞上的血痕,更显妖冶。

  「这柳树精果真了得……」

  「困守一隅,又无前路可鉴,不想仅靠自行摸索,悟出了此道真意……」

  贾瑁眸中现出了然之色,心中翻涌的猜测已然为真,他已经完全知悉这柳树
精所求何物了。

  「正好为我作了嫁衣裳……」

  叶二娘身子越来越热,忍不住一手揉捏涨涨的乳房,双腿稍稍分开,又将另
一只手塞入双腿之间,玉腿一会儿收拢,一会儿伸直,不时扭动着腰肢夹紧又松
开,不停地摩擦着搔痒之极的肥蛤,似乎想获得少许充实感。

  「你,好香啊……」

  叶二娘呢喃着,摸索着扯掉衣裳,螓首一点点,一点点,缓慢地向贾瑁胯下
探去……

  衣衫半解的叶二娘将贾瑁扑倒在地,把幼童的身躯紧紧禁锢在身下,双眼情
欲如碧波涟漪荡然着。

  叶二娘扒下贾瑁的亵裤露出一根嫩丁,顿时秀眉微蹙,难掩燥热和失望交加
之色。

  但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奶香,绵绵飘向鼻端。

  「嘤……」

  她心中一荡,不由自主用瑶鼻凑向嫩丁,细细地嗅了一阵,娇吟一声,腔道
不自觉地紧了一下,溢出一缕淫汁,又紧了几下,随即乳房一涨,乳头快速充血
变硬,胸中油然升起一股浓浓的母爱,只想把眼前的嫩雏紧紧搂进怀里,好好疼
爱一番!

  一双樱唇已抢先一步,凑向嫩丁,含住了棒头,细细地啯吸起来,品尝着棒
头上那股淡淡麝香味儿和腥味儿夹杂的复杂刺激感。

  叶二娘的吹箫技艺有些生疏,但嫩丁被檀口最柔软之处的温暖湿滑包裹舔舐
着,仍然有一种令他愈发亢奋的奇异诱惑力,忍不住「嗷嗷」地低吟出声。

  尚显稚嫩的嗓音,竟似让叶二娘受到某种极大的刺激,她吐出嫩丁,转而将
贾瑁的身子紧紧搂在怀里,左手托住他的脑袋,使劲按向自己乳尖。

  贾瑁被迫塞进美妇怀里,脸颊磨蹭着高耸的酥乳,浓郁诱人的成熟女人肉香
令他情不自禁叼住膨大硬挺的紫涨奶头,如饥似渴地啯吸起来,味道微咸,略带
腥味儿。

  叶二娘肥臀向上一挺,将双腿分开,缠住贾瑁的下体,耸动着胯间,肥腴如
小山包一般高高凸出的肥蛤,来回厮磨着嫩丁,为棒身上糊满了热烘烘的淫汁。

  「不够,还不够……」

  叶二娘低低地自言自语,拽着贾瑁的手向下摸去,那团滑腻腻、热烘烘的软
肉间尚有大股大股的蜜汁不断溢出。

  见白嫩细致的小雏鸟依然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未能在隔靴搔痒般的举措
中得到慰藉的叶二娘,眼神中的欲恋一点点染上凶芒,犹如一头择人而噬的饥渴
母兽。

  要么,用血肉填满自己,要么,用血肉填饱自己。

  贾瑁突觉脊背发寒,眼角余光瞥见叶二娘危险的眼神,暗叫一声不妙,没想
到仅是书上描绘的情趣前戏之事就如此摄人心魄,让从未实战过的自己险些深陷
其中,忘记正事。

  风月宝鉴的运转快到浑身经脉都在隐隐作痛,「风月引」散发出如兰似麝、
似浓又淡的奶香味越发浓郁,贾瑁强忍着引导气流冲向隐阳脉……

  「接下来,到我了……」

  角落里一团烟絮蜷缩着,静静观察着……

  依托半间大殿所造的根叶监牢之外,柳树精抬头看向苍穹间斜姿横影的缠绵
飞舞,如织雨幕在树冠间流淌,仿佛给朦胧世界被蒙上一层忧伤黑纱,映出皎月
朦胧的光晕。

  一样的夜。

  一样的雨。

  兰若寺内,红墙黛瓦,灯火通明,形容枯槁的老和尚靠着一颗大柳树,盘腿
坐在青石板上,淡然静坐,闭目合十。

  众僧围坐,虔诚诵经,间或有哽咽声。

  「噫……」

  咧开嘴,露出仅有一颗门牙的老和尚突然睁眼,拍掌笑道。

  「原来,从没有佛!」

  抽搐的脸皮上有什么东西在随着言语蠕动,扭曲表情带着异样的宝相庄严……

  老和尚诡异的表情似乎越发生动……

  生动?

  柳树精发现自己越来越容易陷入对往事的回忆。

  对,在那些短生之灵眼中,这便叫做回忆。

  明明在自己漫长得似乎见不到尽头的生命中,那一夜,原本应该就像诸多繁
星中的一颗那般不起眼。

  那些短生之灵,什么都是短暂的,生的太快,死的太快,自己往往还没留意
到变化,他们就换了好几代。

  所以,也就只有学会怀念和失去才能让他们的一生显得不那么短。

  不过这是好事,正好说明它距离预想中的那一步已经越发近了。

  「姥姥,为什么不再多等一下?只需和那狡猾的小东西虚与委蛇……」

  身边的那团烟雾,化作一妖艳妩媚的青衫女子。

  「人狡尤甚,以此为戒。」

  柳树精晃了晃由于塑造根叶监牢显得稀疏了些的枝条,终于显露出如盖树冠
间一直隐藏的景象。

  那里正插着一把四尺古剑,蓦然间剑气争鸣,隐隐发出一层青气,原本翠绿
的枝叶仿佛在瞬间经历寒冬霜染而变得淡黄。

  「树挪死,人挪活。」

  「时间已然,不多了。」

  柳树精感叹道。

  「可是——。」

  青衫女子望着那柄不停蔓延蚕食着柳树精生机的古剑,正欲说些什么,却被
一声惊呼打断。

  「姥姥!」

  从根叶监牢内突然钻出一团烟雾,同样化作一个娇丽尤绝的少女,肌映流霞,
足翘细笋,俏脸带着不可置信的娇羞神情跪在大柳树面前,眼神满是困惑。

  「他,他们……」

  青衫女子不以为然,权作是这个奉命监视大殿情形的少女不谙世事。

  那个持刀女子被姥姥所擒时吸入了太多的柳絮,早已惑了神智。

  世人所谓水性杨花之说,并不是空穴来风。

  情火炽烈,欲求不满,只会自发寻求宣泄口,最终生生地啃吃了那个聒噪的
早慧幼童。

  「不过是些腌臜之事,也值得大惊小怪。」

  「小倩,让姐姐我瞧瞧……」

  青衫女子透过根枝间的缝隙望向大殿内,一瞧之下,竟也是低低惊呼一声。

  「天啊,这是……」

  只见大殿内,贾瑁乘其不备将叶二娘推倒在地,翻身爬于其上,右手捞住那
根激发隐阳脉后长达八寸的通红肉棒,向下一扳,胯间挨挨凑凑,将棒头对向那
片茂密的丛林,怎料撞来撞去,明明是清清楚楚的桃源洞就在眼前,却是找不到
入口。

  「纸上得来终觉浅,先贤诚不欺我……」

  自诩已经将无名小册上春宫图鉴内容融会贯通的贾瑁没想到,第一次实战便
手忙脚乱,受阻于此,一时竟也无法可施,只得耐住性子慢慢摸索以求寻得门入。

  叶二娘被这莽撞的冲顶弄得意乱情迷,完全没有对嫩丁突兀变成巨阳产生丁
点儿疑惑,迷离杏眼中的凶光一点点地淡去。

  麻痒难耐之下忍不住伸手一把握住又长又硬的肉棒,感觉着它的热度、硬度,
以及青筋暴跳的强劲脉动。

  随后牵引着棒头对准黏乎乎滑腻腻的蛤口,让肉棱反复摩擦和刮磨蛤口附近
那堆敏感的粉嫩凝脂。

  贾瑁臀部缓缓一沉,但觉棒头一热,已陷入湿滑的蛤口之中。

  叶二娘的肥蛤门户宽大,棒头缓缓破开层层敏感肉壁进去之后,立时有种畅
通无阻之感,仅有数条长长的肉芽挑逗着诱它继续深入。

  待棒头抵上宫口之时,叶二娘自发地轻轻旋动了几下臀部,让棒头在宫口之
上来回研磨。

  棒头被宫口附近敏感嫩肉挤压刮磨,前所未有的酥麻快感传来,就如漂泊在
海上的一叶孤舟,随着汹涌的波涛,上下翻滚,让贾瑁甚至一度忘记自己身在何
处。

  两人动作同时变得激烈起来,呼吸越来越急促,都拼命地想进入或接纳对方
更多一些!

  风月宝鉴从淫欲中不停汲取着能量,源源不断地提供给贾瑁似要猛烈地吞噬
一切的动力。

  贾瑁奋力将叶二娘的双腿抬高,舔吸散发着诱人汗香味的雪白天足,并用身
体的重力猛压下去,棒头继续深入寻幽探胜,挤开不断缠绕上来的嫩肉,乘势挤
开崎岖难行的宫口,钻入宫颈之中,卡在内口之上。

  「啊!呜呜……」

  对花心极度深入的异常刺激,使叶二娘双颊潮红,柳眉紧蹙,媚眼朦胧,樱
口大张,酥胸剧烈地起伏不定,只觉酥软麻痒之感遍及全身,下意识收紧蛤口,
多汁蜜洞波纹般地颤动起来,层层肉褶不住蠕动翻滚,充血硬挺的肉芽交替缠绕,
裹紧着肉棒夹吸啃咬。

  她发觉贾瑁身上那股奶香味儿变得愈发肆意,好似要从无数个扩张的毛孔侵
染进自己的每一寸身躯,乳头充血膨大,腔道内痉挛抽搐,洒出缕缕花精。

  突如其来的快感如同暴风雨一般猛地席卷而来!

  阴关顿开,阴精汹涌而出!

  汹涌喷发的热汁,有节律地冲刷着棒头,仿佛要将它烫熟一般。

  贾瑁急促地喘息着,竭力控制着下腹正汹涌澎湃扣关的热流,但这种美妙至
极、从未经历过的极度狂欢,让他平生第一次彻底摈弃了理性,任由本能驱动着
他抓住叶二娘那对不断晃荡的肥乳,死死地啯吸住一只大乳头,弓着背向上用力
猛顶,嘶吼一声,肉棒再度暴涨,终于一泻如注!


下一节预告:
第二节: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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