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
作者:扯淡君2012/5 /27 发表于:SexInSex.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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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有人说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只要老百姓能安居乐业,管他皇宫里住的是汉人还是鞑子。
每一个改朝换代的时局,都是动乱的开始。元灭明初,赶走了鞑子,终于把
这千年江山又还给了汉人。
朝廷的动乱结束了,但是,江湖上的纷争却还没结束。
江湖上有两个最大的帮派,天蝶盟和阎浮门,他们的帮众遍布天下,就连那
皇帝也得敬畏三分。
天蝶盟的盟主柳初岚常说,这江湖上的事情,只有江湖中的人管得,那皇宫
里的皇帝哪里管得?他只管在皇宫里抱女人吧!
这虽然是句玩笑话,却也是不得不让人承认的事实。
天蝶盟和阎浮门两帮,明争暗斗数十年,至今未有结果。
不过这些时局如何演变,对于她来说,是毫不相干的,至少她原以为可以是
毫不相干的。
不管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于她,却只想做一个平平凡凡的女子,相夫教子,与自己所爱的人共度一生。
她不是别人,正是柳初岚的独生女儿,柳紫铃。
她喜欢水,特别喜欢下雨。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她总是撑着一把小红伞,在蒙蒙细雨的时候,走在他们家花园的泥土路上,
踏着一地的落红,看那在蒙蒙烟雨中的绿烟红雾。穿着她那浅蓝色的荷叶裙,一
走路,裙幅翻飞,像极了湘江水。
她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但不知为何,清澈的眸子总是隐藏着那淡淡的哀
愁。
含情的双眸,总是小心翼翼珍藏着这股愁绪,深怕别人窥探她的心事。
原本,她的生命应该平平静静的,就像澄静的湖水般,静而无波。可是自从
她的心被惊扰了以后,就再也静不下来。
惊扰她的心的是一把剑,正确地来说,是一把剑的主人,是柳初岚出游时,
从外地带回来的,他是来京城谋职的,年约十六岁。
因年轻识浅,让人把盘缠给骗光了,险些露宿街头,柳初岚见他还算是个人
才,就将他留在家里,当个护院的武师。
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吧!
那一天,她正好在午后细雨的花园中散步,听到远处有挥剑的声音,便好奇
的寻声走过去瞧瞧。
她那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正四处的搜寻着。
一不留心,一把锋利的剑尖已触及她的咽喉。
幸好他素来比一般武者敏锐度更高,巧妙地在她咽喉前,约半寸的地方停下。
「姑娘!你没受伤吧?在下过于专注练剑,没注意到……」
她起先是被惊吓到了,倒抽了一口气,连退三步。还险些跌倒,他即时捉住
她的手,一掌拦着她的腰,才没让她摔倒。
他的话尚未说完,当他的双目处碰到她的双眸时,久久无法挪开。
那是一泓清泉,是人间少有的澄静。
他从未见过像她这样一名柔情似水的女子,不仅性情温柔、仪态优雅,就连
走路、说话都如同水一般,让人无法抗拒。
古人说:上善若水。水的可贵,正是它不与天下人争名夺利,可是天底下,
也没有任何人能伤得了她。她就是这样一名柔弱似水的女子。
没错,她就是天蝶盟主柳初岚的掌上明珠,府中千金,柳紫铃。
「大哥哥的剑舞得可真好啊!只是差点没把我的喉咙给刺穿了。」她掩着嘴
咯咯笑着,要是换了其他小女孩,一定是吓得哭了起来。可是她非但没哭,还开
起玩笑来。
等她熟悉了眼前的男人后,才发现他不同于一般男子。
她从小就没离开过王府,见过的人不多,她对男人的印象,除了父亲,就是
府中的仆人、守门的士兵。
像他这样英姿挺拔,威武中带有柔情的男人,是她从所未见的。
「真对不起,差点伤了小姐。在下杨淮雨。」他一面感到歉疚,一面收剑入
鞘:「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杨、淮、雨。她瞥见他身后的杨柳树,杨柳、杨柳,他性杨,而她姓柳。他
们的相遇就如他们的姓名一般巧合。
是巧合?抑或是天意。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从遇到他以后,他的容貌时常
出现在脑海里,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他的神态是这样的惑人。
今日得与君相识,何夕得与君相知?
「小姐、小姐……」刚发现小姐不在房里的绣荷,焦急的寻到了花园,正巧
遇见了他们。
「哎呀!你这人也太鲁莽了,竟敢对我家小姐无礼,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人
是谁吗?她可是盟主的千金。」绣荷连忙挡在柳紫铃的身前,护着她,气急败坏
的,数落着无辜的杨淮雨。
「绣荷,我没事了。」她朝丫鬟笑笑。
自此之后,他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她常常在月色下看他舞剑,这是她最
喜欢做的事。
可惜他们之间的缘分只有一年,她的父亲觉得杨淮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留在天蝶盟当一名武师太可惜了。因此写了封信推荐他到黄山拜师学艺,自此之
后,两人就天各一涯,云水一方。
那年他离开时,天上飘着绯红的落花,如雨般飞洒。
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以往在书中读到的诗句,现在,她才真
正明白什么叫做愁。
她想留住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她想揪住他的衣袖,告诉他:不要走。可
是在指尖滑过的只是桃红的花瓣,原来细腻的情愫,一如这些缤纷绮丽,是属于
流年,捉不住的。
她怅惘的站在原地,目送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心想着,也许今生今世都不会
再相见了吧!
……
荏苒冬春逝,寒暑忽流易,转眼间过了七年。
这天柳紫铃正坐在房中的老红木椅子上,弹着她最钟爱的白玉琵琶,唱道: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
还没唱完,一阵开门声打断了她的琵琶声。
进来的是绣荷,她端着一碗刚沏好的碧螺春,见她正在弹琴,便将茶碗搁在
桌上。
「小姐,我吵到您了么?」
「没有,是我心绪不宁,不关你的事。」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自从她父亲
出事之后,她整天愁眉不展,难得她今天有心情弹琵琶解闷。
「小姐,我知道为了盟主的事,您常常夜里睡不着觉,有时候还偷偷的哭。
您说,这盟主的武艺也不差,怎么就突然无声无息的失踪了两年了呢?」绣荷见
她这个样子,心里也挺难过的。
平日里柳初岚和柳紫铃都待她甚好,如今天蝶盟出了事,她虽然帮不上忙,
可是心里也跟着焦急。
「这件事我已经跟四位堂主琢磨过了,如果爹亲已经死了的话,绝不可能一
点消息都没有。所以爹亲一定还活着,也许被困在某个地方。」她将琵琶交给绣
荷,拿起桌上的茶碗,叹了口气。
这两年来,她没少派人去找,可是就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弄得她是夜不能寝,
食不下咽,连身子都瘦了许多。
「小姐,您真的要嫁给四位堂主的其中一位吗?」绣荷正在为了此事,替她
担心。
柳紫铃并非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弱质女子,更非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这段时
间,天蝶盟的大小事务,都是由她打理。
她原本是打算,等到父亲回来,再交回大权。可是近几个月来,这似乎是越
来越行不通了。
即使大伙心里都有数,这些日子以来,要不是她以天蝶盟大小姐的身份支撑
着大局,安抚人心,此刻早就人心惶惶,这会儿天蝶盟三个字,恐怕得在江湖上
除名了。
可是她终归是个女人,虽然柳初岚曾亲笔修书一封,在紧要关头,由她当代
理盟主。但是在江湖上也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女人若是要当家,就必须先出嫁,
有了丈夫才能名正言顺的主事。
她从未定亲。所以大伙就商议,办个比武招亲,从天蝶盟的未婚男子中,选
个武艺高强的人,来当天蝶盟的姑爷。
她心里明白,这哪是在给她找丈夫?分明是那些觊觎盟主之位的堂主们,出
的馊主意罢了。谁娶了她,谁迟早就是盟主。没一个是真心想替她救回父亲的,
哪一个都巴望她父亲早点儿死,好早点名正言顺的当盟主。
在这些人当中,自然就属四位堂主武艺最为高强,想当然尔,她的未来夫婿,
必定是他们其中之一。
「我又能怎么样呢?绣荷,我终归是个女人啊!俗话说的好,在家从父,出
嫁从夫。莫说是区区一名盟主的女儿,就算是皇帝的女儿,也得遵守这千古名训
啊!」她耸耸肩,除了认命,又能如何呢?她能斗得过天吗?
「可是小姐,我真替您抱不平,那四位堂主,我瞅着就没一个好东西。别看
他们平时对您阿谀奉承的,要是真娶了您,会真心待您那才怪呢!再说,要是盟
主知道了,也一定不会同意。」绣荷将琵琶放回箱子里,边替她不值。
若是她真的嫁给那些杀千刀的,还真的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绣荷,你别往坏处想。早点成亲也是不错的,以后多个姑爷帮我出主意,
救回爹亲的胜算就多了一分。」她苦笑着,这番话也是说出来安慰自个儿的,谁
叫她有个当盟主的爹,又偏不凑巧无声无息失踪了两年。
两年来,音信杳然,她除了挺身而出,代她爹主持天蝶盟以外,实在也是想
不出还有其他更好法子了。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也确实是勉为其难了点。
「小姐,您倒是挺乐观的。」绣荷知道她是苦在心里,每天都要与那些堂主、
天蝶盟上下弟兄们纠缠,那些男人哪!一见到女人就好像失了魂一样,没一个不
从心里打着她的主意的。
「呵呵,不乐观又能如何?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柳紫铃苦笑着,掀开碗
盖正要喝,就看到墨蝶堂的李堂主站在门口,轻咳了几声。
「李堂主,有事吗?」她瞧见了,便请他进屋里来。
「大小姐,这里有一封急信,是墨蝶堂的弟兄们刚查探出来的,说是有盟主
的消息。」李秋棠一袭玄衣,虽然相貌厚实了点,但是为人还算正派。是四堂之
中,心还算偏向着她的。
「哦,快给我瞧瞧。」柳紫铃听说了喜出望外,从李堂主手里接过一封信,
看了半晌笑着说:「太好了,终于查探到爹亲的下落了。原来是被阎浮门的人给
拘禁了。」
「阎浮门那些狗贼,竟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要不要我即刻派弟兄前去营救。」
李堂主紧握着双拳,忿忿不平的问着。
「不急,所谓急事缓办,还是先等比武招亲的事情结束以后再说吧!到时候
我会和众位兄弟一齐商议,一同拟定对策。」她朝李堂主笑了笑,有了消息这就
好办,想必一时三刻他父亲有不会生命之危。
他们若真是要下手加害,也犯不着等了两年才动手。
她这颗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暂时放下了。
「可是盟主武艺高强,岂会如此轻易就被人拘禁?」李堂主感到疑惑,若换
成了她那还说得过去,可是他父亲柳初岚可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
「也许爹亲是中了什么圈套,又或者是中了毒,这很难说。李堂主你们不是
常说吗?江湖险恶、江湖险恶,一定是碰上了什么险恶的事。」她觉得这件事不
难猜想,有时后并不是谁武功高就一定不会出事的。
「大小姐说的是,只是……属下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李堂主平时是很
爽快的,可是这件事他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李堂主有话但说无妨。」
「您如果不想嫁,这件事我可以帮您和其他三位堂主商议,再想想别的办法?」
他是个老实厚道的人,虽然三位堂主都没成亲,包括他自己,但总觉得没一个人
配得上她。
「哦,您说的是这件事,没关系,就依大伙的意思,比武招亲如期举行。您
哪!就别替我操心了。只是爹亲的消息,劳您替我暂时保密,别让其他的人知道。」
她朝他笑笑,向往常一样。
「这样,那我就听大小姐的安排,先告退了。」既然她都这么说了,身为属
下的李堂主,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便躬身行礼之后退了出去。
「小姐,您有什么打算?」绣荷跟在她身边多年,看得出她心中已有了主意。
她从来就不是甘心让人摆布的玩偶。
柳紫铃走到妆台前,打开一个装首饰的小木盒,取出一件白玉环,这玉环是
杨淮雨临走前送给她的临别赠礼。
现在,她唯一能指望的,也只有他了。不知,他可还记得她?但愿天若有情,
不负我心。
「绣荷,我要出趟远门,在我回来之前,你传个话给李堂主。天蝶盟的大小
事务,就先交给他打理,有什么重大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她转身去收拾行
李,将手中的这只白玉环也放了进去。
「可是,小姐您要上哪去啊?要不要我跟着,这外面乱糟糟的,要是泄露了
行踪,阎浮门的那些人肯定会趁机加害。」绣荷不禁替她担心起来。
「用不着,我一个去就行了。这事,也得我亲自去办。你不会武功,要是遇
到歹人,你也帮不上忙。」
她将白玉环紧紧握在手里,默默在心里祈祷,可得让她见着他才好。
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
柳紫铃很少出门,她一向十分向往江南的景致,早在书上读过「上有天堂,
下有苏杭」。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来到江南。
她这次下江南不为别的,竟是来搬救兵的。
她坐在一艘小船上,为了安全起见,她甚至不敢与别人共乘,出了十几两银
子,才把这条船给包了下来。
「船家,还有多久才到?」她有些心焦,这一路上总有人跟踪她,虽然她现
在是在船上,可难保不会有人伺机埋伏。
也许是她一个姑娘家独自上路,难免会被一些匪徒盯上,如果是这样,那她
还能应付得过去。毕竟,她是柳初岚的女儿,对于家传使用暗器的工夫,她可是
没少学。
可她最怕的就是,盯上她的是阎浮门的人,也许他们已经识破她的身份,想
要对她不利。绑架了一个柳初岚,不足以让天蝶盟瓦解,可若是连大小姐也失踪,
这可就难说了。
想到此处,心里头就直发毛。
「快了,马上就到岸了,姑娘别心急啊!」船家朝船舱里朗声回答,微微的
笑了一下。他只是一个替人摆渡的船夫,哪懂得她这江湖人的心思。
「那就好。」她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不过也许岸上才是最凶险的,你远永也
不知道前头有什么正在等着你。
「姑娘,你是打外地来的吧?这时局,乱啊!一个小姑娘出门在外,可得当
心点。」
「是啊!」她随便应了声,凝神注意着周遭的变化。从小父亲就教她不论在
何时何地,都得凝神专注,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敌人会在何时出现。
「这天下好不容易太平了,可是就是有像天蝶盟、阎浮门这些江湖帮派,老
是喜欢明争暗斗,害得我们这些小老百姓,都得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老船夫叹
了口气,感叹起时局来了,尽管如此桨还是得划,钱还是得赚。
这些事情她是再清楚不过了,江湖帮派连朝廷都颇为忌惮,前几年还一度颁
发禁止带刀、剑在外行走的规矩。那三门主还因藐视禁令,而被官差捉到县衙里
去关。
阎浮门的人知道了很是生气,那二门主,带着手下冲到县衙,一人一刀,把
县官活生生给劈成了两半。吓得皇帝赶紧下令撤除这项禁制。
她笑着摇摇头,这可真是个欺善怕恶的年头。
「姑娘,到岸了,一共是二十两银子。」船家将船停稳,她走出船舱一瞧,
果真已经到了,白色的荻花正在风中摇曳。
落日溶金,江水都被晚霞渲染成红色。
「多谢船家。」就在她从怀里掏出钱包,准备付钱时,四周窜出五名彪形大
汉。
那五人拿刀指着她和船夫,其中一个领头的道:「把你们身上的钱财都给爷
爷我交出来。」
料想这些人,就是一路跟踪她到此的,忍到现在才出手,这些人可也算得上
沉稳的了。柳紫铃在心里盘算着。
「大、大爷,你、你们是打劫的?」那船夫早吓得魂不附体,双腿发软。他
替人摆渡为生,也有大半辈子了,从来就没遇过这种事。
「废话,不是打劫,难道是化缘的。」那领头的没好气的回答,边挥舞着手
中大刀,边催促他们将钱交出来。
「好、好,你要多少我都给你,求求你不要杀我,我还指望我的儿子给我养
老送终呢!」老船夫走到船舱,把这几天所挣来的钱都给了他们。
「这位小姑娘呢?」领头的瞪着一双凶狠的眼睛,打量着她。
「老大,我看这小妮子长得颇有几分姿色,不如带回去当压寨夫人吧!」一
名手下笑道。
柳紫铃心想:怎么大家都想把她娶回家?她家里的那些堂主是这样,连走到
外头,随便遇上一个打劫的,也是这样。
她可不是没见过场面的人,她心里虽免不了害怕,但脸上仍十分镇定。
「姑娘,你赶快把钱给他们吧!不然他们会杀了你的。」老船夫拽着她的衣
袖,赶紧劝着她。
「快把钱交出来,难道你不怕死?」那为首的人又一声催促,一刀朝她挥去,
想吓唬吓唬她。
她一旋身避开那刀,笑着说:「我只有付船资的钱,没有给强盗的钱。」杨
紫铃说着将钱包往后一扔,噗通一声丢到江水里去了。
「你,好样的,弟兄们把这小妮子给我杀了。」强盗首领十分生气,他行抢
多年,还没遇到一个敢这样与他作对的。
他一声令下,五名彪形大汉抡着刀朝她砍来,她静心看清楚原来是昆仑山派
的武功招式,先以点挑诱敌,后以砍劈为主攻。
她看准破绽,云袖一扬,数枚蝶形薄刃朝那五人身旁射去,她故意没射中,
意在使他们分神闪避不及,脚下一滑跌进水里。
果然其中一人就中了计,虽然躲过暗器,但一个重心不稳,果真摔到水里去
了。
其他的人也慌了阵脚,挥刀乱砍一通,她虽然会闪躲的身法,但随身所带的
暗器不多,不敢轻易使用。
一时也陷入了苦战,就在此时,一名白衣青年,由对岸踏水而来,抽出背上
的剑,甫一出鞘,那些人还没看清楚,就已被剑气封喉而亡。
而且一次四个,那个跌进水里的见苗头不对,赶紧游水逃走了。
「姑娘,你没事吧!」那白衣青年仪表堂堂,风采卓越,他双脚一落地,便
走到她身旁关心的问。
「是你,杨大哥。」柳紫铃定睛一瞧,认出他来,不禁喜出望外。
「你是……铃儿?」杨淮雨与她一别七年,两人都长大了不少,尤其是她越
发亭亭玉立、清秀可人,唯一不变的是,她那双水汪汪令人难忘的眼眸。这是他
一直珍藏在心中的。
「杨大哥,我总算可找着你了,我这一路上还担心,会白跑一趟呢!」眼前
的他比起记忆中的他,更加俊朗不凡,再没有能比能顺利见到他,更令人高兴的
事了。
原来还在暗自担心,他是否还记得她?现在看来,这担心似乎是多余的了。
「铃儿,你没受伤吧?这些人可真是有眼无珠,连天蝶盟的大小姐也敢加害。」
他这句话虽是半开玩笑,但仍庆幸自己即使赶到,否则她若是有什么不测,他可
是于心难安。
「天蝶盟?你是天蝶盟的人?」船夫一听这话,瞪大双眼,整个人呆住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名小姑娘看起来弱不禁风,怎么就是天蝶盟之主的女儿?
「是啊,大叔,让您受累真是不好意思,这些钱算是我的补偿,请您收下吧!」
她笑着从怀里掏出钱包,交到他的手中。
「你的钱包不是方才扔到水里去了吗?」那船夫觉得惊讶,明明是亲眼瞧见
她把钱包给扔了,怎么这会儿还有一个?
「哦,那个是假的,里面装的是小石头,我是先预备着的,就是怕路上会遇
到打劫的,您也知道,这世道不太平。」她微微笑着,幸好她早就吩咐绣荷多预
备一个钱包,否则这会儿她可没钱付船钱了。
「小姑娘,别看你年纪轻轻,这本事可不小哇!那我就多谢了。」船夫再三
向二人道谢,便摇着桨走了。
他惊这一吓,可不敢再节外生枝,拿了钱就赶紧离开。
杨淮雨走到一旁树上,拔起一枚钉在树干上的蝶形薄刃,将它还给她:「你
的蝶之翼手法越加纯熟了,其实你可以杀了他们的,为何手下留情?」
蝶之翼是天蝶盟独门暗器,造形如蝶翼,出手无声无息,瞬间可取人性命,
当年柳初岚就是凭此轰动江湖。
「我只是不想再多伤人命,我知道这话从我口中说出,一定很可笑,我的父
亲、以及天蝶盟上上下下数万名弟兄,哪个不是双手沾满血腥。可是就是因为这
样,我才不想杀人。」柳紫铃叹了口气,江湖上不是杀人,便是人杀。这样的日
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你真是善良,我倒不如你了。」他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苦笑了一下。
「杨大哥也是为了救我,情急之下才出剑的。」她挽着他的手,笑嘻嘻的安
慰他。
「哈,就你这张小嘴伶俐,死的都给你说成活的了。」他用手点了一下她的
鼻头,论口才他是自叹不如的。
「杨大哥,幸好你及时赶到,否则我恐怕也得吃亏。」她记得他家就住在这
附近,只是没想到这么凑巧能在这里遇到他。
「我每天这个时候都在河边练剑,听到有打斗声,于是就过来看看。」练剑
是杨淮雨多年的习惯,一天至少要练两次,早晨和黄昏是他定练剑时间:「对了,
你来找我有事?」
「嗯,我有件事想请杨大哥帮忙。」她点点头,一想到自己的来意,重逢的
欣喜之情,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他看得出,她有心事,此番前来必不寻常。
「先到我家再说吧!就在前面不远。」
第二章
一间红砖瓦的小屋,就在半山腰上,四处开满的荻花,若非出来一趟,她早
已忘了又到了秋天时节。
「到了,这里就是。」杨淮雨领着她进屋。
一进屋里,见到一名身穿绿色绵布衫,年约十九岁的女子,打扮得像乡村农
妇,手里拿着竹篓,里面装的是刚采摘的野菜。
「淮雨,有客人来?」她瞧见他和柳紫铃二人,笑着问道。
「是啊,翠娘,我给你介绍,这位是我恩公的女儿,紫铃。」他又向一旁的
柳紫铃介绍:「这位是我未过门的妻子,翠娘。」
「未过门的妻子?」他,居然已经定亲了?一听这话,她的心跳差点停止,
怎么从没听他说过?
杨紫铃觉得就像有人拿一桶冷水,往她头下浇下去一样。好不容易千里迢迢
来此,终于见着了他,可是他居然已经定亲了。也许是命中注定,她该如此命苦
吧!
路上她还看见比翼双飞的蝶,和成对戏水的鸳鸯,如今才明白,原来鸳鸯是
该成对,只是那雌的并不是自己。
「是啊,翠娘是我的表妹,她与我是自小定亲的。」他淡淡的说着,像是在
叙述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脸上一点欣喜的表情也没有。
奉父母之命定的亲,实在不是他的本意,但自古儿女的婚姻大事,莫不是由
父母作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再说,翠娘很小就父母双亡,一直寄住在他们家,就算对他只有出于兄妹关
爱之情,也不能狠心弃她于不顾。
「我常听淮雨提起你,他说住在你们家的时候,你和令尊对他颇为照顾。」
翠娘却没有注意到他们,脸上的表情变化,还走过去拉着她的手,笑嘻嘻的说着。
「是么?我倒是从没听杨大哥提起过你。」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淮雨就是这样的人,不喜欢招摇,我们定亲的事,知道的人也不多。都是
小时候,父母做的主。」说到亲事,翠娘脸上红了一阵,看她的样子,一定觉得
自己很幸福。
原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她的婚事却是要由比武招亲来决定的,父
亲还生死未卜,到底哪一个不幸多一些?
「铃儿远道而来,你先去准备晚饭吧!我和她有事要谈。」杨淮雨朝翠娘摆
摆手,示意她先离开。
等她离去后,杨淮雨去泡了一壶茶,才坐下来与杨紫铃闲聊:「我听说令尊
的事了,现在可有任何消息?你是为此事来的吧?」
柳初岚失踪的消息,虽然天蝶盟极力封锁,可是还是传遍了整个京城,连他
这个远离京畿的闲人也都知道。
关于她的事,一向是他最为关心的。
「杨大哥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父亲前两年失了踪,前
几天有弟兄打听到说是给阎浮门的人拘禁了。」一说到此事,她的心头一酸,费
了好大的劲才忍住泪水。
「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只要你开口,我绝不推辞。」他将手搭上她的
手背,凭他们的交情,那是没得说的。
当初要不是柳初岚,在他走投无路时拉他一把,恐怕他现在早已上街讨饭去
了,光凭这一点,不管天大的事,只要她开口,就一定不会拒绝。
「真的么?杨大哥,不论什么事,你都会帮我?」她反手紧握着他的手,从
来没一刻觉得他的手是这么的温暖,这一句话是她最想听的。
可是他已有妻室,她怎么能开得了口?岂能为了自己的事,断送了另一个女
人的幸福?
「是啊!当年若非柳盟主收留,我杨淮雨也没有今日。况且在天蝶盟,就属
你待我最好,我一直希望能有机会能报答你们。」他点点头,只要她一句话,就
是刀汤赴火,都绝无二话。
「报答,难道我在杨大哥的心中,就只有恩情这一种感情?」听到这句话,
她顿时心又冷了下来。不过就算他有情有意那又如何?他都定亲了,难道要他把
亲事推了不成?
她,从来就不是个自私的人。她得想想,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铃儿,你今天是怎么了?突然变得吞吞吐吐的,到底发生什么事,既然来
了,就应该把事情原委告诉我。」他也察觉到她的异状,她千里迢迢而来,绝不
可能只是叨扰一杯茶。
他从她忧郁的双眼,看出她必定有难言之隐。
「杨大哥,我……」就在她想要豁出去,把事情告诉他时,翠娘端着饭菜走
了进来,笑着说:「可以开饭了,我们乡下人吃得很简单,柳姑娘可不要嫌弃。
今天就留下来住一晚上吧!」
「好啊!」柳紫铃也笑着答,一看到翠娘,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硬
生生把话吞回肚里。
她睡到夜里,便偷偷的离开了,只留下一封信:「下个月初三,天蝶盟将举
办比武大会,我知君视功名利禄于粪土,但望念在昔日交情,家父的恩情份上,
盼君前来参与。」
这封信以及入场的信物,白色蝶形玉玦,还有他送给她的白玉环。
她不知他会不会见到这封信,就算见到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但是这总是她心里一个小小的期望。
今天是天蝶盟大小姐柳紫铃举行比武招亲的日子,且不论天蝶盟在各个分舵
的弟兄,就光是从全国各地涌来看热闹的,就把全京城的客栈都给住满了。
说夸张是一点都不夸张,这是连宫里的皇帝、大臣们都给惊动了,他们虽然
碍于身份不便亲自前来,但对于此事可是十分关注的。
因为新姑爷就等于是未来的天蝶盟主,主导着整个江湖的走势,当然对朝廷
也有着相当的影响。
比武场就设在天蝶盟的广场上,四周张灯结彩的,四周房舍的门窗上,都贴
着双喜字,红色绣球也挂满了一屋子。准备新姑爷一诞生,就立刻拜堂成亲。
这样的婚事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天蝶盟大小姐的身份,是京城里多少女孩子都羡慕的,有一个权倾天下的父
亲,就连皇帝也得对柳初岚敬畏三分。
她,无异于皇宫里的公主,只差没有策封罢了。
可是讽刺的是,她的夫婿竟是得在这种情况下诞生,而她为了救父亲,也只
能默默承受这一切。连绣荷都暗暗替她叫屈。
比武已经开始三场了,打头阵的是赤蝶堂的孙堂主,他凭着手上一对柳叶剑,
已经连赢三场了,看起来最有希望的是他。
柳紫铃坐在场外,冷眼看着这场比武,她的神情格外的镇静,眼神比平常要
冷三分。
「小姐,您等的人到底会不会来?」绣荷递了杯茶给她,心中暗暗替她着急,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该他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若是他不想来,你在这里急死了也没用。」
她接过茶杯,啜了一口百合乌龙,一口茶入喉,只有一个字,苦!
「小姐,如果孙堂主赢了,您会嫁给他吗?」绣荷听不懂她谜语似的答案,
她关心的是她的终身大事。
「这是众人有言在先的,而且也广发请帖了,能反悔吗?」她苦笑了一下,
俗话说:开弓没有回头箭,这箭已经发了出去,还能回得了头吗?
这时台上一片欢呼,孙堂主高举着双手,他又赢了。主持擂台的李秋棠,上
台大喊:「如果没有英雄要上台指教的话,那么我们天蝶盟的新姑爷就是孙无量,
孙堂主了。」
底下又是一片叫好声,柳紫铃听得是心焦如焚,手里紧揪着衣服下摆,绣荷
心里明白,她嘴上虽是这么说,心里却是十分不情愿的。
「那就让我们恭喜新姑爷。」李秋棠无奈的宣布这个消息,他心里是替柳紫
铃感到惋惜的,这么美丽聪慧的小姑娘,居然要嫁给孙无量这样大字不识一个的
粗人,也真是难为她了。
就在这时,台下连发九枚连环镖,分别朝孙无梁胸口、颈子、檀中等要害射
去,他自己以柳叶双剑挡下八枚,却漏了正朝他左眼射去的最后一枚。
柳紫铃瞧见了,赶紧从袖中取出一枚蝶之翼,射向空中,及时挡下了那枚连
环标。
好一个九连环,好一个阎浮门,她心里有数,只有阎浮门的人才会使用这连
环标,就如同蝶之翼是天蝶盟的独门暗器一般。
发暗器的那人是一名彪形大汉,左脸上有一道细长的剑疤,他一跃就跃上了
擂台,朝她笑着鞠了个躬:「好俐落的手法,真不愧是天蝶盟的大小姐。不知在
下是否有幸,能一亲芳泽?」
「放肆!」绣荷听了十分恼怒,此人胆敢在众人面前公开调戏,简直是欺人
太甚,她跳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
「绣荷,你过来。」柳紫铃朝她招招手,示意她不要激动。
台上的李堂主和孙堂主,见状和他起了争执,李堂主说:「兄弟,今天是天
蝶盟在招新姑爷,你不是天蝶盟的人,还是请回吧!」
「哦,这倒奇了,天蝶盟关起门来招女婿,不许外人参加,那干嘛帖子还发
遍全国呢?哼,骗谁啊!」那人也没好气的顶了回去。
「怎么着,我们就是不欢迎阎浮门的人参加,你他妈的使用卑鄙手段,凭这
一点,你就不配当天蝶盟的姑爷,连比武的资格都没有。」孙吴量啐了一口,方
才遭他暗算,险些送了命,说什么都不能让他占了这个便宜。要是他真的当了姑
爷,那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哈哈,这可是天下奇闻,大小姐都还没开口,你这条看门狗倒是先吠了起
来,我要娶的是你们大小姐,又不是你。」那人骂起人来,一点也不逊色。
「什么,你竟敢骂我是狗。」孙无量气得推了他一把,那人却丝毫不为所动,
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李秋棠连忙在一旁劝架。
这时绣荷走上台来,向三人道:「你们都不要吵了,小姐有话,今天是比武
招亲,不限门派参加,只要有蝶形玉玦便可,这位公子,你有吗?」
「当然有。」那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玦,高举在中人面前晃了晃。
「既是如此,那就请开始吧!只是小姐有言在先,今日不准使用暗器,并且
点到为止。」绣荷说完,就走下台。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李堂主也识趣的走下台,既然是柳紫铃的意思,他也不
好再说什么。
孙无量和那人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过起招来式式阴狠,好像是要置对方于
死地不可。
那人只闪不攻,有点游戏的意味。
「小姐,我真不明白,您为何让那人参加呢?您明知他是阎浮门的人,盟主
还落在他们手上。」绣荷走回她身边,真替她抱不平。
「正因为如此,才更不能赶他走,而且我想这人参加比武招亲是假,主要的
还是来探探咱们的虚实,看看我们是否知道爹亲在他们手上的消息。所以我们更
不能拒人于千里,否则就是不打自招了。」柳紫铃胸有成竹,况且就算他真的赢
了,天蝶盟上下也不会眼巴巴的见一个外人,来做他们的新姑爷。
没打几招,那人从腿上抽出一把短刀,以快打慢,没几招孙无量就被扔下擂
台了。
李秋棠只好上台,重新宣布,「还有哪位英雄要上台赐教?」
底下一片鸦雀无声,竟然没半个人要上台,眼看结果就要定案了。绣荷在她
耳畔紧张的叫了声:「小姐。」
柳紫铃表面上不动声色,却将衣摆揪得更紧了。此时,一名白衣青年施展轻
功,由台下一跃就上了擂台,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杨淮雨。
他的神色自若,往台下逡巡了一遍,当他的目光搜寻到柳紫铃的身上时,朝
她略微的点点了点头。
他此番前来,不为别的,正是因为看了她留的那封信。
虽然他早已决定今生不再踏入江湖,前几年,他自黄山艺成下山后,由于母
亲年老无人侍奉,所以他不理会朝廷三番两次派人,邀他出任京城里最大衙门的
总捕头一职。
这当然是柳初岚推荐的,可是他的心却早已看透世情,冒着被杀头的大罪,
拒绝这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差事。
打从去年母亲过世后,他就打算顺从母亲的遗愿,挑个好日子与翠娘成婚,
即是是奉父母之命,但翠娘一直都帮着他照顾母亲,这份情意也是他无法亏欠的。
可就在这时,柳紫铃突然出现了,虽然她不肯说遇到什么难题,但单就柳初
岚失踪这件事,说什么他也得前来关心。因为他,杨淮雨,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所以就顺水推舟,来参加这个比武大会。
「这位兄弟,你可是要参加比武的?请问你有蝶形玉玦吗?」李秋棠这次不
敢唐突,礼貌的问。他瞅着这人着时觉得面熟,可又想不起在哪瞧见过?
「正是,在下杨淮雨,玉玦在此。」他将手中的玉玦拿给他看。
「没错,是这个没错,杨兄弟请吧!」李秋棠一听到这三个字,才猛然想起,
原来是当年柳初岚带回家的那个年轻小伙子,没想到他现在是个有为的青年了。
心里也是高兴的,如果他赢了,总比阎浮门的人赢了要好。
那人以快刀快攻,攻势凌厉,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杨淮雨以上乘轻功左
闪右躲,只躲不攻。
那人砍了几下便停了下来,「喂,你这小子,是不是瞧不起人哪!背上明明
背着剑,怎么不抽出来用。」他最讨厌态度傲慢的人。
「我的剑一出鞘就是要染血的,我今天不想杀人。」杨淮雨耸耸肩,一副无
所谓的样子。
他虽然在京城没没无名,可是背上的剑却是大大的有名,这是出自全京城最
有名的铸剑师莫非言之手的无名剑。
因为无名,所以才更引起人的好奇,传闻此剑一旦出鞘,非得见血不可,这
是他下山之时,师尊送给他防身用的。
「放屁!」那人只觉得他讲话太不把人放在眼里,存心想要好好教训杨淮雨
一番,便不顾柳紫铃定下的规矩,只见他衣袖轻扬,九枚连环镖毫不留情的朝他
射去。
杨淮雨知道九连环乃阎浮门的成名绝技,若不使出真工夫,恐怕自己得命丧
在此,想到这里不得已抽出背上宝剑,剑甫刚出鞘,凌人的剑气就将那九枚连环
镖纷纷劈成两半。他接着顺势反手一劈,那人手上的短刀顿时只剩下一小截,别
说杀人了,就连削苹果都嫌钝。
那人瞧着手里的苹果刀,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待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顿时就被李秋棠判了个出局。
「各位弟兄,让我们恭喜天蝶盟的新姑爷,杨淮雨。」底下又一片叫好声。
看得柳紫铃是眉开眼笑,终于盼到她要等的人了。
「什么?新姑爷,李堂主我看您是误会了,在下是来参加比武的,不是来做
什么姑爷的。」这下可轮到杨淮雨吃惊了,一定是他们弄错了吧?
「杨公子,我跟你说,年轻人谦让是好事,可是你已经获胜就是咱们天蝶盟
的新姑爷,所以我说杨公子你就别再推辞了,你瞧,大小姐还在台下看着呢!」
李秋棠拍拍他的背,又朝台下的柳紫铃指了指,还开心的向她使个眼色。
李秋棠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见这个杨淮雨长得一表人才,而且从方才到现
在,她的目光从未由他身上挪开过,李秋棠就知道尽管她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是
十分中意这个人的。能促成这门亲事,他心里也很是高兴。
「可是……我……」杨淮雨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百口莫辩,他原以为只是
场单纯的比武,没想到竟然会是这种结果,现在支支吾吾不该说些什么才好。要
答应也不是,要拒绝也不是。
若是答应了,那与他早有婚约的翠娘又该如何?若是当场拒绝,又担心柳紫
铃当众失了体面,那他这趟就不是帮她反而是害她了。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他荡开目光,与她的双眸不期而遇,在她的眼中找到欣
喜的神情。
难道这是她的安排?她明知道他已有未婚妻,为何仍作这样的安排?也许他
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原本宁静的心,此时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杨公子,你就别再推托了,我们大小姐有话要跟您说,随我来吧!」为免
节外生枝,绣荷赶紧上台,把他给带离现场。
第三章
比武散场后,已是傍晚,湛蓝的天色,隐约可瞧见一弯月牙,已悄悄的升上
了枝头。
杨淮雨被带往柳紫铃的房间,只见她换上一袭粉色衣衫,发上插了只青绿玉
簪,她端坐在房间,手上捧着茶盏,一颗心半喜半忧。
喜的是他终于能及时赶到,不枉她殷殷盼切;忧的是,该如何向他启齿解释
这一切?
「小姐,姑爷带到。」绣荷脸上挂着笑意,叩门数声之后,将房门推开,领
着杨淮雨进入。
「铃儿,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神情严肃,双眉微蹙,急着想向她要一个解
释。为什么好端端的比武大会,会变成选婿大会,或者,这根本就是一个布局?
可是她从来就不是个心机深沉的人,他宁愿相信她是有不可告人的苦衷。
「绣荷,你先出去,在门外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我有话要与杨大哥谈。」
她站了起来,朝绣荷扬扬手,示意她先出去。
「是,小姐。」她答应了一声,看见两人神色有异,虽然不知发生何事,但
也能猜到事情并不如想像的顺利。所以她识趣的退出房间,顺手将门带上。
「杨大哥,先喝杯茶吧!这可是清明前的龙井,很香的,平时我都舍不得喝
呢!」柳紫铃笑着,走到桌前拿起青花瓷的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铃儿,你不该将此事瞒着我,我那时就知道你遇上了麻烦,可是你总是不
跟我直言,我就是想帮你,也无从帮起。此番前来,除了应你的邀请之外,也想
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想不到……竟会是如此。」他虽接过茶杯,却一口也没喝,
他只想知道事情的原委,而不想被蒙在鼓里。
但是,他并不怪她,因为他知道,若非事态紧急,情非得已,她是绝对不会
这么做的。
「如果我告诉你,这比武招亲就是我的麻烦,你还会帮我吗?」她一双含愁
的眼眸,深深的望进他的心坎里。
打从七年前,他们第一次相见,她的双眸就像一泓清泉,总是能洗涤他的忧
伤,他的烦恼。可是谁也料不到,这双眸子的主人,其实一直有着深深的哀愁。
只是她一直将此深埋在心底,从来不敢让人知晓。
人人都以为她是柳初岚的掌上明珠,天蝶盟的千金小姐,可是有谁知道她从
出世以来,肩头一直背负着一个重担。
从小她就知道她和别的女孩子不同,别的小姑娘只需要学学绣花、煮饭、做
家务就行了。可是正因为她是天蝶盟的大小姐,柳初岚唯一的独生女儿,她不仅
要读书识字,还得像男人那样舞刀弄枪,这几年来她甚至学会了勾心斗角,从来
没有人问过她一声,愿不愿?
「我会帮你想办法,可是……你知道,我没法娶你。」他努力想找个不会伤
她的用辞来向她解释,可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直说的较好。他知道她有苦衷,可
是他同样也有。
「我知道,这就是我那时没明说的原因。」她的反应,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镇
定。
分别七年,再次相见,他才发现她已成熟不少,不论是处理事情的态度,还
是谈吐举止,都不再是他记忆中那个小女孩了。
眼前的柳紫铃不再是七年前的小姑娘,而是个成熟处事果决的女人。
「铃儿,我想知道整件事的经过,你不要有所隐瞒,全都告诉我好吗?」杨
淮雨放下茶杯,将双手搭上他的双肩,坚定的望着她。
「我也正打算如此,这件事要从爹亲的失踪说起,两年前,有一次爹亲外出
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音信全无。四位堂主派人四处寻找,可是全无半点消息,
帮理的事务一直由我代为打理。不过,就算我不说,你也是知道的,那些堂主、
弟兄们,怎么可能服从我一个女人的指挥。所以他们搬出祖制,要我成亲之后才
能继续主政。」
这规矩不知是谁定下的?听说这还是个老掉牙的江湖规矩,凡是江湖中人都
得遵守,她在刚听到这可笑的规矩后,差点没气得跑到订下这可笑规矩的仁兄墓
前,掘坟鞭尸呢。
这根本就是大男人主义。或是,那人曾经被女人出卖过,用这法子来报复天
底下所有的女人。
「所以他们就给你办了这场可笑的比武招亲?」杨淮雨苦笑了一下,这些老
顽固头脑迂腐的很,这么做无疑是要置她的幸福于不顾。婚姻是人生大事,对于
女子来说更是如此,若是柳初岚知情一定不会同意。
「是很可笑,可是为了我爹,除了同意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如果天蝶盟
不是有我看着,早就群龙无首,那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可是我也不能随便
找个人就这么嫁了,因为我知道,那些人没一个是盼着我爹活着回来的。我能想
到的就只有你,杨大哥,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说到这里,她的鼻头一酸,泪珠在眼眶里不停的打转,说真的,其实她很害
怕。深怕他一转头就走了,将这个烂摊子留给她一个人收拾。
事到如今,他是她唯一的希望,能帮她的,也只有他了。
「铃儿,其他的事我都能帮,唯独这件事不行。不过,虽然我不能娶你,但
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将柳盟主救出来的。」他走到她身旁,将她搂在怀
里,希望她能好过一点。
「怎么救?你与我非亲非故,你若是插手,难保遭人非议。那些人说起闲话
来,比什么都难听。别说救我爹了,什么都做不成。况且,我实话跟你说吧!我
已经有我爹的消息了,他落在阎浮门的手里。那些人是好惹的吗?没有天蝶盟给
你撑腰,就算你有通天的本领,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说到这里,她情绪激动
起来,挣脱他的双臂。
自从柳初岚失踪以后,她流了多少眼泪,将所有的痛苦全都吞到肚子里,平
时仍是故做镇定处理帮中大小事务,可是有谁知道她的心里比谁都苦。
「我承认我的思虑没有你周密,可是婚姻不是儿戏,莫说我已有了未婚妻子,
就是凭我父亲的遗嘱,我也不能答应。」他看得出,他的回答,着实已经伤到她
了,可是长痛不如短痛,他不能欺骗她,更加不能欺骗自己。
「令尊有什么遗愿?」这点她倒是不知道,也从来没想过,他还有这层顾忌。
「我父亲要我这一辈子远离江湖,尤其是天蝶盟。因为……他就是给天蝶盟
人害死的。」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神情显得悲伤,继续说:「不过柳盟主对我
有恩,我可以尽力去救他,但是我不可能加入天蝶盟,更不可能入赘柳家。」
字字句句,她都听得清清楚楚,可是不知为什么,竟有种心如刀割的感觉。
她爱他吗?她不知道,她从来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只记得第一眼见到他的时
候,觉得他很特别,跟别的男子很不一样。
父亲出事之后,所思所想皆是如何寻找父亲的下落,以及如何救他出来?就
连这次比武招亲也是,可是她却忽略了埋藏心底七年的情感。
「杨大哥,你说得很清楚,我也听得很明白。若是在平时,我一定尊重你,
不会勉强。可是事关我爹亲的安危,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谁能帮我救爹。」她
强忍着泪水,又道:「我无意破坏你与翠娘的婚约,只要你假意与我成亲,一旦
救出我爹,我答应让你离开。你依然可以和翠娘成亲,过着平淡的生活,我保证
没有人会为难你。」柳紫铃打从一开始,就没有真的与他成亲的打算,她知道这
门婚事,不管对他,还是对自己都不公平。
「铃儿,这样你的牺牲太大了,往后你要怎么面对世人?你是个女人,应该
要有一个真心待你的人来疼爱。」杨淮雨作梦也想不到,她为了顾全大局,不惜
牺牲自己的幸福,牺牲一个女人最重要的名誉。
他感到惭愧,所思索想皆只有自己,可是尽管如此,他还是不能答应。因为
这样会害了她的。
如果他果真娶了她,与她白头到老,那翠娘又该如何?况且,父亲死前的惨
状,他是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他又怎能娶一个与仇人有关的女人?
「杨大哥,我也曾梦想过,希望能嫁一个我爱的人,然后和他白头偕老共度
一生。可是……我是谁?我是天蝶盟之主柳初岚的女儿,这就注定了我不可能平
凡过一辈子的宿命。我不怨任何人,我只希望能救出我爹。」她几乎是用乞求的
眼神,望着他,希望他能答应,她在他面前跪了下来,泪珠儿滚了下来:「杨大
哥,求你瞧在我父亲曾有恩于你的份上,以及我们往日的情分,就答应帮我这个
忙吧。」
「别这样,快起来。」他瞧她这样子,也是于心不忍,赶忙弯下邀将她搀扶
起身:「铃儿,我不是不想帮你,而是此事非同小可,请恕我不能答应。」
他最终还是铁了心拒绝,字字句句都像刀割一样,她的心不断地在淌血。柳
紫铃擦了擦眼泪,略微闭上眼睛,定了定心,才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再为难
杨大哥了。」
「绣荷。」她朝着门外大声喊着。
「小姐,您有什么吩咐?」绣荷听到叫唤声,便急忙走了进来,还瞄了杨淮
雨一眼,想知道他们谈得如何了?
「杨大哥要走了,你替我送送他。」柳紫铃说完,便在一张椅子上坐下,脸
上虽仍挂着泪痕,但语调却是异常的镇静。
这些年她学会了,即使内心再怎么悲痛,在人前也得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
子,她从没把他当成外人,所以可以无所顾忌的在他面前流泪。可是如今,他也
只能是个外人。
突然间,她觉得孤单,彷佛这世间上只剩下她一个人似的。
「小姐,可是……」绣荷还想说些什么,眼神在他们二人之间徘徊不定。
「我的话,你没听懂么?我让你送送杨大哥。」她的眼神如同冰一样冷漠,
语调也比平常来得严厉。
「是,杨公子,这边请。」绣荷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她真搞不懂事情怎么
弄成这样子。杨淮雨可是曾在他们家住过的,而且也与柳紫铃无话不谈,居然不
愿意娶她。这可是别人求,也求不到的天大喜事啊!
「铃儿,对不起,这件事我虽然帮不了你,但是如果你想好救令尊的法子,
派人通知一声,我一定会帮你的。」杨淮雨心有所亏,只能给她这样的承诺。
「不敢劳烦杨大哥,这是天蝶盟的事,天蝶盟的人自己会解决,不劳费心。」
这话,并不是在赌气,她知道他这么一走,往后的日子可就由不得她自己了。
「唉!」他叹了一口气,想说些什么话安慰她,可又觉得再说什么也是多余,
正在他转身欲走出房门之际,一眼瞥见墙上挂着的白玉琵琶,忽然心念一转,转
身对她道:「铃儿,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弹琵琶,能不能在我走之前,送我一首
曲子。」
「既然杨大哥都开口了,那就依你吧!绣荷,将琵琶取来。」她想不出任何
理由拒绝他,撇开这件事不谈,他们曾经是无话不谈的知己。
多少个促膝谈心、闲敲棋子落灯花的夜晚。煮酒听琴,吟诗赏月,都有他的
陪伴,自从他离开后,她格外想念这样的时光。
待绣荷取来琵琶,将琴交到柳紫铃的手里,她转弦拨轴,略微调了调音,便
随手弹了柳永的〈雨霖铃〉,边弹边唱着:「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
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听至此处,杨淮雨心中感概万千,他找了张椅子坐下,因瞧见了琵琶,而滞
留了他的脚步。现在听了琵琶曲音,更有一种莫名的哀愁。
也许是她的琴音催情,也或是这样悲伤的调子勾引起他的愁绪。
他十二岁时父亲就过世了,他永不能忘怀那一夜的阵阵雷声,声声催魂。父
亲不知从何惹上天蝶盟,四处被追杀,身上中了十几枚蝶之翼。这是天蝶盟的独
门暗器,也是送他的父亲上黄泉之物。
他永不能忘怀,父亲在临死之前对他说的每一个字,要他远离江湖,尤其是
天蝶盟。因为江湖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踏上就再也无法回头的路。
他虽然曾经被柳初岚留在府中,但对于天蝶盟来说,他始终是个客人。现在
他好不容易离开,断无回头之理。
虽然母亲已经过世,但他还有一个未过门的妻子,翠娘。于情与理,他都该
做一个疼爱妻子的好丈夫,即使他对于翠娘并无男女之情。
他从来就将她视为自己的表妹,可是这是父母之命,也是他作为家中独子应
尽的义务。
眼前的柳紫铃,也着实让他不忍,她也与翠娘一样,是一个弱质女流。但遇
到困难不但不退缩,反而还勇敢的挑起一帮之主的担子,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是
多么的不容易。
当她提出假意成亲的要求,其实是做了一个痛苦的决定,事情结束后,杨淮
雨当然可以一走了之,可是她要面对的,却是世人的责难。
每个人都有父亲,他对父亲有承诺,她同样也有。
他扪心自问,真能这么自私一走了之,就为了自己对父亲的承诺,而忍心牺
牲她的心愿。他若是这么就走了,比把她丢在一个狼窝更加残忍。这样忘恩负义
的作法,并不是他杨淮雨的作风。
想到此处,琵琶曲调仍继续弹奏着,她接着唱道:「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
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听到这里,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如果注定他一生得辜负一个女子,那就让
他辜负翠娘吧!他觉得眼前的柳紫铃,比起与他指腹为婚的翠娘更加需要他。况
且答应这桩婚事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杨淮雨缓缓的走到她面前,瞧着她低眉信手专心弹琵琶的神情,就像一朵出
水芙蓉,那样清丽,那样柔美。
他在她眼里见到闪烁的泪光,如同她忐忑不安的心。
答应这门亲事,只为了成全她这一番孝心,对于翠娘,对于父亲的承诺,并
未有所违背。
杨淮雨轻轻将手搭在她的左手上,那是按着相把的位置,琵琶声瞬间被阻断
了。
柳紫铃抬起头,望着他如星辰般耀眼的双眸,她知道他做出了决定。
「铃儿,我答应你。」他缓缓的从嘴里吐出这几个字,语重心长的说道。这
是他仅能帮她的,也是他所做的最大让步。
不仅是为了偿还恩情,也是为了她。
「谢谢你,杨大哥。」她放下琵琶,站起来扑倒在他的怀里,这是她最想听
的答案,也是她最害怕的。
这是一个赌,不仅赌上父亲的安危,也赌上她一生的幸福。
然而,她无悔。
一对龙凤花烛,与夜晚的月光交互辉映。
桌上烛光闪烁,照的却是他们这对假凤虚凰。
杨淮雨穿着喜服,手上拿着红色长棍,走到端坐在新床上的柳紫铃面前,正
欲揭开她的红色盖头。
霎那间,他迟疑了,怀疑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对的。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主持婚礼的司仪声音,仍在耳畔不断的徘徊,合欢被上
绣的是一对鸳鸯。
可是这一掀开盖头,他注定这一生得辜负两个女人,一个是她柳紫铃,另一
个则是翠娘。
虽然隔着红色盖头,柳紫铃也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挣扎,因为她的心也同样迟
疑。难道自己真的得接受这样的婚姻么?
每个女人梦寐以求的婚礼,竟是她拯救父亲的手段,不惜以自己作为筹码,
这个赌,实在是太大了。
杨淮雨轻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长棍,走到她面前,弯下腰,双手轻轻的掀
开盖在她头上的红色头纱。
「杨大哥,我知道我让你为难了,对不起。」柳紫铃眼中闪着泪光,即使心
中痛苦与他不相上下,仍对他满怀歉意。
她的双颊染了两朵红晕,大概是不胜酒力的缘故,婚礼上喝几杯酒是很正常
的,但不知为何?今天的酒,格外的醉人。
也许她想一醉解千愁,忘了生死未卜的父亲,也忘了这出注定悲剧收场的假
凤虚凰。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铃儿,我有些后悔了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与你做一
对假夫妻,即使真能救出令尊么,就算成功救了出来,那你又该如何?」他在她
面前蹲了下来,将她一双素手捧在手心里。
「杨大哥,俗话说开弓没有回头箭,这箭既然已经发了,就不可能再回到弓
弦上,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况且,你并没有欠我什么,是我们柳家欠你的,
你肯帮我这个忙,就是我们柳家的恩人,就是爹知道了也会感激你的。」她虽然
语调平静,可是泪珠却不听使唤的自面颊上滚了下来,滴在他的手上。
「铃儿,你这么说,更让我无地自容。我……」他伸手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她阻止。
「什么都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她哭着,以食指贴在他的唇上,不让
他再继续说下去。
杨淮雨站起身来,坐在她身边,轻轻的将她拥在怀中,他能做的也只有这样
了。
这一夜,两人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的相拥而坐,瞧着摇红的烛影,
与那似红非红的烛火,一明一灭一明一灭,燃烧着它最后的生命。
窗外滴滴答答的下起雨来,雨点被风由窗口揽进屋里来,带点凉意的风雨,
使得这初秋天气更加的凉了。
***
半夜,杨淮雨等她睡着之后,便走出房门想要四处走走。
经过后院时,突然听到后门传来嘈杂声,便好奇的走过去瞧瞧,见到孙无量
正指挥着他堂下的弟兄,把一些贵重的兵器和粮草装上马车。
「孙堂主,您这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在这干什么呀?好好的堂主不做,倒当
起贼来了。」杨淮雨觉得这天蝶盟真是好戏不断,难怪柳紫铃会千方百计把他留
下来。他双手抱胸,侧倚着墙轻笑了几声。
「我说姓杨的小子,你就好好的做你的姑爷吧!你爷爷我的事,还轮不到你
来管。」孙无量瞪了他一眼,继续指挥部下搬东西,当作没他这个人似的。
「孙堂主、孙前辈,在下可是敬重您是长辈,不想和您动手,还是请您把东
西放回去吧!」杨淮雨当然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他一定是对他当上了姑爷不满
意,所以想去投靠阎浮门。
「呸,你算哪根葱,凭你也配跟我动手?」孙无量听了这话,随手从车上拿
了把长剑,虽然天蝶盟擅用暗器,对于各种兵器也略通一些。孙无量当年还没加
入天蝶盟时,在江湖上有个称号,叫做「煞剑十三绝」。
「既是如此,那在下只好领教孙老爷子的煞剑十三绝了。」杨淮雨走到院子
里,随手折了根树枝,摆好架式,准备接招。
「哈哈,小娃儿,你也太瞧不起人,拿了一根破树枝,就想与我过招。」孙
无量哈哈大笑起来,不知该佩服他的胆识,还是讥笑他的愚蠢。
「一根树枝足矣!」杨淮雨神色自若的笑了笑,他说过,他的剑一旦出鞘就
必须染血,若是伤了人命,必会给柳紫铃添麻烦,所以采取这个折衷的办法。
「哼,自找死路。」说着,孙无量便抽出长剑,与他过了几招。一方便由于
轻敌,一方面看他只拿了根树枝,所以也没催动内力,只使出一些漂亮的招式。
挑、点、劈、砍、挑,虽然是基本剑法,但杨淮雨能根据对方的攻势,适时
做出应对,孙无量剑刺他下盘,他就以挑拨开对方攻势。攻他上盘,便借力打力,
借移形身法巧妙避开。
反观孙无量,见他不肯拿出真本事,越打越怒,一招狠似一招。一剑快似一
剑,且招招对准要害。
一不留神,杨淮雨手中的树枝断了半截,眼看孙无量提剑朝他心窝刺来。他
不不慌不忙的,丢下半截树枝,反手扣住他的手腕,稍一使劲。孙无量的长剑便
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呵呵,真是太精彩了。孙叔叔的煞剑十三绝实在精妙。不过杨大哥的剑招
更胜一筹,以无招之招相应,不愧是黄山派的高徒。」不知何时来到此地的柳紫
铃,正站在一旁拍手叫好。
她睡到半夜,突然听到有人来敲门通报,说孙无量打算半夜去投靠阎浮门,
因此匆匆忙忙地赶来。
「哈,想不到我们二人的剑路都被你给瞧出来了。」杨淮雨拍拍双手,笑着
走到她的身边,没想到她对武学也相当有研究。
「大……大小姐。」孙无量见到她,突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平常他是天
不怕地不怕,可是唯独一见到她,就是发不上一点火。这就是所谓的柔能克刚吧。
「孙叔叔,如果你觉得天蝶盟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非得要离开,那我
也无话可说。现在家父不在,那就由我这个作女儿的,代他向您赔个不是。你手
下的弟兄们,要走就尽管走,我绝不阻拦。」柳紫铃吟吟笑着,用平常的语气说
着。
「这……大小姐,你说得可是真的?」孙无量有些难以置信的,小声的再向
她确认一遍。
「当然,我虽然不是大丈夫,但也晓得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道理。你走吧,
也不用走后门这么偷偷摸摸的,等会儿我命守门的老何开门,让你从正门走如何?
说什么你也是个堂主身份,总不能让你像个偷儿似的离开,这样传出去也不好听,
您老是不怕丢脸,可是咱们柳家可丢不起这个脸,若是让爹知道了,也一定会责
怪我不懂人情世故。」柳紫铃双手抱胸,笑吟吟的说出这番话,她不知从哪学来
的说起话来这么滑溜。
孙无量闻言,瞠目结舌,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她这个小姑娘说起话来,竟
是带刀带刺的,比那真刀真枪更要伤人。
杨淮雨先是吃了一惊,马上明白她打着是什么主意,便也配合着她演起戏来,
走到孙无量身边道:「孙堂主既然要走,我也略尽棉薄之力吧!这块金牌是阎浮
门朱千阳给我的,只因我对他有过救命之恩。你拿去,也许他们会瞧在我的份上
收留你。」
孙无量是一个粗人,那里想得到这是柳紫铃欲擒故纵之计,便开开心心接过
令牌,带着手底下的人离开了。
「铃儿,怎么样,我的戏演得不错吧?」等孙无量走远后,杨淮雨对她得意
的笑着。
「是不错,不过那块金牌应该是真的吧?」她脸色沉了一下,没想到杨淮雨
竟也与阎浮门的人有交情。
「这件事说来话长,以后我慢慢说给你听。」杨淮雨有些避重就轻的回答。
第四章
天蝶盟大厅之上,墨蝶堂的李秋棠、青蝶堂的葛振风、紫蝶堂的白玉华三位
堂主齐聚,正在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孙无量的背叛行径。
他们还不知道,孙无量的出走,已被柳紫铃知道了。
她也故意装作不知情,想看看这些堂主们有何反应?
这三位堂主之中,就以白玉华最为年轻,在举行比武招亲的时候,大家都觉
得四位堂主之中,以他与柳紫铃最为匹配。
但没想到,虽然他长的一表人才,可是论武艺却不如孙无量。
「姓孙的也太过份了,柳盟主平日里也没亏待过他,怎么比武一输了,就带
着手下弟兄投靠阎浮门去了。」李秋堂一向忠心耿耿,他一掌奋力拍在桌子上,
忿忿不平的骂着。
「李堂主您哪也别生气,就算他走了,也不见得一定是去投靠阎浮门。」白
玉华在一旁安慰着,他性情有些懦弱,总是希望大事能自动化小,最好睡一觉醒
来,麻烦就自动消失。
「呸,不投靠阎浮门,那还能到哪去?阎浮门可是我们的死对头,见着他来
了,肯定是敲锣打鼓的欢迎,好从这狗东西的身上,套出咱们帮的秘密来。」李
秋棠啐了一口,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别看柳初岚失踪这段日子,孙无量热心的
帮着寻找。
现在看来,他一直都打量着姑爷的位子很久了,所有的表面工夫,都是为了
讨柳紫铃的欢心,现在眼看计谋没能得逞,便恼羞成怒离开了。
「我说你们两位,也别再争执了,事已至此,还是等大小姐和姑爷来了再做
商议吧!」葛振风忙打圆场,再吵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的,这些人骂人倒是挺
厉害的,真的叫他们做事,又是个个推三阻四的,避之唯恐不及。
不过柳紫铃和杨淮雨也真是慢郎中,虽说小俩口新婚燕尔,难免会睡得比较
晚,可是现在都已过了午时了。这么重大的事情,难道在他们眼中竟是无关紧要
么?
葛振风在心底暗暗的抱怨着。
「你们在吵什么呢?」柳紫铃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她挽着杨淮雨的手臂,假
装恩爱的样子走进大厅,见到众人面红耳赤的,不用说她也知道他们在吵些什么。
「喔,是大小姐和姑爷,我们正等着你们替我们作主呢!」葛振风等人一一
向他们二人施礼后,葛振风抢先回答。
「哦,不就是跑了个孙堂主么?再派人补上他的位子就行了,也好吵成这样。」
柳紫铃闻言,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与杨淮雨各自入座,她居主位,杨淮雨则坐
在副位,其他三人则恭恭敬敬站在一旁。
这些人就是不能宠,你要是在他们面前情绪失控,或是六神无主,那他们一
定会暗自嘲笑你,最后骑到你头上来。
这招,还是柳紫铃跟她爹学的。
「大小姐,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孙堂主在天蝶盟的地位……」李秋棠颇不满
意她处理事情的态度,可是话说到一半,就被她扬手制止了。
「好了、好了,孙堂主这一走对天蝶盟的影响有多大,我心里自是清楚,李
堂主不需要再提醒我一次。」她瞪了他一眼,她就是瞧不顺眼这些人,老是把她
当小孩子看,以为她当真什么事都不懂。
杨淮雨坐在一旁,没有出声,一方面是还不到他开口的时候;另一方面,他
也想看看柳紫铃是如何处理事情的。
如今看到她的气势,倒颇有几分天蝶盟之主的架势,一点都不像他记忆中那
个娇弱的小女孩。
「大小姐,既然知道,那就应该赶快拟个对策才是。」葛振风焦急的蹙蹙眉,
催促她赶快想个法子。
「我方才不说了吗?让你们找个人补上不就得了。」柳紫铃耐着性子,再说
一遍,这些人到底是耳背还是怎么着?办法不就有个现成的吗?还要想什么办法?
其实她心里也着实慌乱,孙无量这一走,天蝶盟上下肯定人心涣散,今天能
走了个孙堂主,难保明天,李堂主、白堂主、葛堂主不会接二连三的离开。
可是杨淮雨向她保证过,这件事会有个圆满的解决,她得相信他,眼下也只
能相信他了。
她转头望了他一眼,只见他对自己笑笑,一见到他的笑容,就像吃了定心丸,
这才能稍微安下心来。
「可是……」正当葛振风还想反驳时,门外跑进来两名看门的弟兄,朝众人
施礼,然后说道:「启禀大小姐,孙堂主……他回来了。」
「哦?」她闻言心中一喜,果真就如同杨淮雨所说,孙无量会自动回来,可
是……究竟是为什么?
眼下也只能按下心中的疑惑,等着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三位堂主听到这个消息,都纷纷睁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那孙无量竟会
自动回归。
这时,孙无量走了进来,一瞧见杨淮雨,便朝他跪了下来,还使劲的猛磕头,
一边喊道:「姑爷,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姑爷原来与阎浮门的人有交情,
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自家不认自家人。这块金牌,还是还给姑爷吧!」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金牌,毕恭毕敬的呈递给杨淮雨。
「哈,孙堂主你还是快请起吧!别人看了肯定误会。」他笑着走上前去,弯
下腰将他搀扶起来。
「咦,孙无量,你不是投靠阎浮门去了么?怎么又回来了,莫非那些人没给
你吃好的穿好的?」葛振风讥讽道。
「唉,甭提了,昨晚我要离开时想去投靠阎浮门,但又怕他们不收留,正巧
遇见了姑爷,他给了我一块金牌,说什么阎浮门的人见了,肯定会收留我。谁知
道,我一到阎浮门亮出这块牌子,他们反而不敢收留我了,说是姑爷现在是天蝶
盟的女婿了,他们不敢得罪。」
孙无量解释着说,其实他也搞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听阎浮门的人说,这块金牌他们大当家只给过一个人,那就是杨淮雨,是让
他有危难的时候可以到阎浮门各分舵去求助。
所以一见到这金牌,就等于是见着了他,现在杨淮雨成为天蝶盟姑爷的事,
是满城皆知。
而且阎浮门又是天蝶盟的死对头,如果在这时接受了孙无量的投靠,岂不是
明摆着给他难堪吗?这种事阎浮门的人是万万不会做的。
别看这门派平时仗势欺人、无恶不做,但这点江湖道义还是懂得的,并竟他
与大当家的交情可非同小可啊!
孙无量一听到这话,心里就暗叫着不好,这不明摆着给他摆了一道么?本来
十分恼怒,说什么他也比他年长个二十来岁,今天竟被一个后生晚辈给耍了。
说什么这口气都咽不下去,原本是想回来找他算帐的,可是后来心念一转,
就改变主意了。
杨淮雨有了阎浮门当靠山,再加上他现在是柳紫铃的夫婿,就等于成了不倒
翁,这个时候去冲撞他,不是自找苦吃吗?
「哎,想不到咱们姑爷面子还挺大的,连阎浮门的人都要忌惮三分,但是姑
爷您在阎浮门这么吃得开,可别哪天把我们天蝶盟给卖了就好,你说是不是啊,
大小姐。」
白玉华一听心里颇不是滋味,这个杨淮雨不过是适逢其会,给他赶上了个巧,
才坐上了姑爷这个位子,所以一逮到机会,便想要给他难堪。
「我相信我自己的夫君,他对天蝶盟绝对是忠诚的,不过孙堂主,此处不留
爷,自有留爷处,阎浮门不收你,你大可去投靠其他门派,怎么又回来了?」柳
紫铃也是临危不乱,这些人是唯恐天下不乱,故意给他们找难堪,她绝对要比他
们更加的冷静。
「大小姐,对不起,我知道错了,请您就原谅我这一回吧!」孙无量跪在她
面前求饶,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在京城能与天蝶盟抗衡的就只有阎浮门,若是
投靠其他门派,那还不是自贬身份吗?所以他宁可拼着面子不要,也要回来求她。
「大小姐,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绝不能饶恕他。」李秋棠愤怒的踹了他一
脚,生怕她一时心软,赶紧劝道。
「若是在平时,出了这种事,是绝对不能轻饶的。可是天蝶盟正值用人之际,
况且孙堂主也与是爹亲一起打天下的好兄弟,替天蝶盟也立下不少功劳。这件事,
我相信是他一时糊涂,想不开罢了。既然他肯认错,怎么说也得给他一个机会。」
柳紫铃不是得势不饶人的人,她也懂得依时势而为。
「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孙无量一听此话,高兴的猛磕头,觉得自己
真是太走运了。
「孙堂主,你也不用急着谢我,我话还没说完呢!」她微微的笑了一下,这
些人平时仗着自己年岁大,就欺负她,现在也轮到她威风一回了。
「啊?大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孙无量一听这话,心都凉了一半,不会
是要处罚他吧!天蝶盟那些处置犯人的刑罚,想起来都叫人双腿发抖,有些还是
他自个儿想出来的呢!
「我没有什么意思,孙无量,我虽然让你重回天蝶盟,可是这堂主你是不能
再做了,不然以后要是弟兄都效法你的榜样,我们天蝶盟迟早都得散。你赤蝶堂
主的位子,就由我的夫君杨淮雨补上吧!」这么重大的决定,却被她如此轻描淡
写的说出,在场众人,包括杨淮雨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似乎不太妥吧!杨淮雨虽说是姑爷,可他毕竟初来乍到,什么都弄不明
白,也没立过什么功劳,恐怕弟兄们难以心服。」白玉华第一个反对,开什么玩
笑,让他当姑爷已经是便宜他了,若是连堂主他也有份,那还不骑到他的头上来。
「怎么没功劳?这次孙无量能迷途知返,都是夫君的一句话,他没动用一兵
一卒,就能替咱们天蝶盟解围,若这都不算功劳,那怎么样才算?」柳紫铃知道
他们必定不会心服,托言弟兄,其实说的就是他们自个儿。
「大小姐说的是,我看这就挺合适的。」孙无量这次居然一反常态,投了赞
成票。
杨淮雨本来想拒绝的,可是一瞧见她坚定的眼神,也不好推托,否则便会辜
负她一番苦心,以及她辛辛苦苦在众人面前树立的威望。
「话是不错,可是……」葛振风也反对,话刚说了一半,柳紫铃左掌上翻,
衣袖轻扬,细长的蝶之翼瞬间而发,只听得砰、砰、砰三个响声,那三枚飞镖已
略过众人头顶,稳稳的钉在大厅的另一头的红柱子上。
蝶之翼虽然是天蝶盟的人都会使的暗器,说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了不起。
但她射出的手势,正是柳初岚的成名武功「落雨飘花」,加上那三枚蝶之翼,
又是以特别的金属打造,尾端镶着金色的黄铜。这是象征着盟主的身份,除了盟
主本人外,就只有身为代理者的她能够使用。
「我是天蝶盟的大小姐,爹亲不在,一切事务都是由我处理,你们要是再有
人反对,我就依帮规处置。」她这一喝,震摄全场,没有一个人敢再多说一个字。
就像所有的门派一样,独门的武功和特殊的兵器,在在都是身份的象征,所
以众人不敢有异议。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这件事就这样定下了。」她满意的点点头:「今天就
商议到这里,大家也辛苦了,各自休息去吧!」
众人一听这话,也都识趣的各自离开,只有她独自坐在椅子上,一手撑着头,
看似很疲累的样子。
「铃儿,你还好吧?」杨淮雨瞧见她这个样子,也为她感到心疼,走到她身
边,握着她的手。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她抬起头,勉强的朝他挤出一丝笑容,她答应过
他要多笑的,可是此时她实在是笑不出来,每一次议事完毕,她都觉得好像做了
一天的苦力一样,浑身乏力。
「我扶你回房休息吧。」他搀着她起身,她勉强的站了起来,甫一站起,就
觉身子发软,不得不靠在他的肩上,好让自己站稳步伐。
「我是不是很没用?」她抬起头,眼神是这么的无助,如此的脆弱,好像玻
璃球一样,一不小心就会摔碎。一点都不似方才,果决坚强的柳紫铃,彷佛换了
一个人似的。
「怎么会呢,你想得太多了。其实你已经处理得很好了,连我都吓了一跳呢!」
他微微的笑着,深深的以她为傲。
「不,其实我什么都做不好,这次要不是你,恐怕我已经手忙脚乱了。你不
知道,你帮了我多大的忙。」她感激的望着他,虽然已站稳脚步,可是她不想离
开他的怀抱,想一辈子都这样靠在他的肩头,一辈子这样被呵护着。
「别这样说,铃儿,别给自己压力,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他的笑就是
最大的鼓励,他将她身子扶正,一手环上她的肩,慢慢的扶着她走出大厅。
「杨大哥,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不过孙无量的这件事,你应该先告诉我。」
她不是在责怪他,只是不希望自己被蒙在鼓里。
「你是指,我给他金牌的事么?还是我与阎浮门的关系?」她不说,他也能
猜得到,这也许是心有灵犀吧!
「都有,虽然你与我成亲只不过是权宜之计,不管怎么说,我们也算是一条
船上的人,我希望不论任何事,我们都不要欺瞒对方。」走到花园,她停下脚步,
正好停在一座荷花池前。此时已是秋天,荷花都已凋谢了,只剩下几片枯荷。
留得枯荷听雨声,可是谁来听听她的心声呢?
「其实这也没什么,我曾经救了阎浮门的大当家,所以他就给了我这块金牌
做酬谢,当我知道孙无量有意去投靠的时候,就顺手把这金牌给了他。如此一来,
阎浮门的人知道我的身份,自然就不敢与我这个救命恩人作对。」他细心的解释
着,他一向不喜介入江湖纷争,所以这些年来始终都是孑然一身。
拥有这块金牌,纯粹只是个偶然;成了天蝶盟的姑爷,也是个偶然。人的一
生中,究竟能有几个偶然?
「原来如此,这样我就放心了。不过以后你在做出任何决定之前,我希望能
先与我商量,好么?」柳紫铃望着他的双眼,伸出手来握住他的手。
「对不起,我只是想替你分担一些重担。」他明白她的意思,说到底这件事
都是他自作主张,就算她因此埋怨他也不会怪她。但是杨淮雨知道,她不会因为
这点小事而怪他,因为他们之间总有一种不可言喻的默契,以及对彼此完全的信
任。
杨淮雨有时觉得她对他的信心来得莫名其妙,虽然他们早年就已相识,但毕
竟分开了七年,再次见面这份情不仅没有因此冲淡,反而更加的深了。如果她因
孙无量的事情,怀疑他与阎浮门挂勾也是合情合理,可是她却没有这么想,只是
一眛地信任他,就连他背着她自作主张,她也没有一句责怪的话。
「杨大哥你是不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我这么信任你,不仅选择你当我的夫婿,
而且还将堂主的位子给你做?」柳紫铃一眼就看穿他的心事,知道他心里有疑惑。
杨淮雨点点头,想要她一个解释。
「因为这些年来我实在太累,对任何人都必须小心防备,说的每一句话也都
必须深思熟虑,除了绣荷我连一个说得上话的朋友都没有,所以我不想连对你也
要这么辛苦。」说到这里柳紫铃眼眶含着泪,在别人面前她得装作坚强,也只有
在面对他时,她才敢表现出自己柔弱的一面。
「铃儿,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身上背负着是怎样的重担,总之我答应你,
在帮你救出你爹之前绝不离开你。」杨淮雨怜爱的以一双温暖的手掌,轻轻抚上
她娇嫩的脸颊,他从来没跟她这么靠近说话,也不曾觉得与她的心这么靠近。他
望着她那双柔情似水的双眸,就像第一次在花园中见到的那样,如秋水一般澄澈,
却又带着淡淡的哀愁。
谁能想到每天锦衣玉食的她,却有着难以言喻的愁绪,眼前的她竟是如此教
人怜惜。此时此刻,什么婚约承诺都被他抛至脑后,他不顾一切的将她拥入怀中,
那怕就只有这一刻,他也满足了。
柳紫铃没有挣脱他的怀抱,任由他这样抱着,她不想去想,终有一天他会离
她而去的事实,她只要真真实实拥有这一刻就已足够了。
像她这样的人,还能奢望些什么呢?
「杨大哥,现在时候还早,我想先去练武场练一下武功,你陪我一起去好吗?」
柳紫铃虽然只是一名女流,但始终都没有荒废武功,虽然她是天蝶盟的大小姐,
成天都有人保护,就算一点武功也不会,别人也不见得伤得了她。
可是她不想老是靠别人,尤其在这种时候,更应该加紧的练武。这样不仅能
对救出柳初岚有所帮助,也不会成为杨淮雨的后顾之忧。
「好啊,我们好像从来还没有一起练过武功呢。」他微微的笑了一下,那时
他既住在天蝶盟时,她还只是一个小姑娘,什么武功都不会。没想到才一转眼的
工夫,她就已经学到天蝶盟的嫡传镖法了。
天上又下起雨来了,他跟着她到了练武场。柳紫铃从怀里取出数枚飞镖,朝
他说道:「杨大哥,我们开始吧,你可不要藏招喔。」她朝他微微笑了一下。
「可是我用的兵器和你不同。」他觉得这样不公平,虽然暗器占了速度上的
优势,可是若是他们距离太近,附近又没有可遮蔽的东西,飞镖的优势就显不出
来。
「这样吧!」柳紫铃指着前方的一棵枫树,红色的枫叶随风摇曳着:「我只
射五枚飞镖,就能将这颗树上的叶子全射下来,你则用挽剑花的方式,在最后一
片枫叶落地之时,将它们全挡下,使之不落地。」
「哇,看来吃亏的是我。」杨淮雨双手抱胸,以开玩笑的口吻道。
「注意了。」没等他答应,柳紫铃走到大枫树下,施展轻功,在空中翻了三
个筋斗,瞬间射出五枚飞镖。镖出如雨点,射中树干时却像千金斧一般的威力,
树叶应声如雨般掉落。
杨淮雨嘴角上仍挂着笑意,霎时气走全身,真气灌入剑中。他纵身朝空中一
跃,施展黄山绝学,紫气东来。
剑势大开大合,却又不失灵巧,全身每一节骨头都配合的恰到好处。待他双
脚着地之时,所有的枫叶都串在剑上了,一片也不剩。
「好剑法。」柳紫铃笑着称赞。
这时雨越下越大了,杨淮雨收起剑,脱下身上的外衣,遮在她的头顶上,深
怕她淋湿感染风寒。
「谢谢你,杨大哥。」她朝他微微笑着,他还是像以往那样,总是对她如此
细心,照顾得无微不至,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就好了,若能回到那个时候,有该多
好。只可惜一切都不能重头来过,他们两人如今都有说不出的苦。
「雨越来越大了,咱们还是别练了,我先送你回房更衣,瞧你,全身都湿了。」
他轻轻在她鼻尖上点了一下,雨穿过他的外衣落在她的发上,而他自己的衣裳早
已湿透了。
「嗯。」她笑着点点头。
就在此时,绣荷打着一把小红伞,朝他们快步走来,她手里还多拿了一把。
「小姐、姑爷,下雨了还是先回屋吧,要打情骂俏的话,也别杵在这里淋雨
啊!」她真搞不懂,雨都下得这么大了,他们怎么还舍不得走?
「你这丫头,越来越尖牙利齿,我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柳紫铃故意说了
她几句,接过她手中的伞,递给杨淮雨。
「小姐,你把伞给姑爷,那你自己可怎么办呢?」绣荷故意这么问。
「当然是和你共撑一把罗。」柳紫铃不觉得有何不妥?
「这可不行,我这把伞小,挤不下两个人。」绣荷真不知是她太笨,还是故
意佯装矜持,她刻意制造这么好的机会,她都不懂得把握。
「那这把伞就容得下两个人吗?」柳紫铃以前都还没发现,这丫头居然还挺
古灵精怪的,连拿把伞都有这么多名堂。
「是啊,因为那是把大伞嘛。」绣荷朝他们两个眨眨眼,说完便快步离开,
不打扰他们小两口在雨中谈心。
「这丫头,真是……」柳紫铃真被她槁得啼笑皆非。
「没关系,那我们就一块走吧。」他微微笑着,将伞打开,走到她的身旁。
「那就有劳杨大哥了。」她点点头。
「小心淋湿,走进来一点吧。」他担心她会淋湿,于是便将手搂着她的腰,
想要挨近她一些。
「谢谢。」她柔情的双眸望了他一下,一刚触碰到他的目光时,有些羞怯的
避开了,在她印象里,好像还没与他如此靠近过。
第五章
柳紫铃与杨淮雨回到他们的房间后,绣荷已经为他们准备的干净的衣物,以
及热腾腾的甜汤。
待他们两人更换好衣服后,她便识趣的找个理由离开了。她从小就跟在柳紫
铃身边,最清楚她的心思,她早就对杨淮雨有爱慕之心,她这个丫头就算再笨,
也瞧得出来。
「杨大哥,你在黄山学艺的时候,有没有遇过什么有趣的事?」柳紫铃一边
吃着甜汤,一边问道。
「有趣的事啊?我想想,嗯,是有这么一件,但就不知你爱不爱听。」他也
在她对面坐下,一边喝着热腾腾的甜汤。
「爱听,只要是杨大哥说的,我就一定爱听。说嘛,我想听你讲故事。」她
一只手撑着头,兴致勃勃的望着他。
「那好吧,你不嫌我嘴笨,我就说了啊。」他轻轻喉咙,跟她讲了一个故事,
是一个他还在黄山学艺的事。
那年冬天很冷,山上积满了厚厚的白雪。他,十九岁。
那时,有一个宫里的人跑来,向他的师父求救,说鞑子的赫尔齐木王爷,东
山再起,直逼京城。皇上颁了圣旨,请求各门派协助抗敌。少林、武当也已经纷
纷答应奥援。
他师父只是闭着眼睛,没有回答。
那人急了,说要是再不出兵,江山又要沦落到外族手里。
他师父终于睁开眼睛,只问了一句:「百姓有饿着吗?」
「没有。」现在兵还未入城,京城里的禁军也还没出动,虽然有风声传来,
但战事未开,所以百姓还是照常生活。
「有冷着吗?」
「也没有。」
「那何必担心呢?」他的师父又闭上眼睛,急得那人不知如何是好?
「师父,可是我们汉人的天下,却受到外族欺凌。是可忍,孰不可忍。」杨
淮雨终于向他的师父提出他的疑问,难道习武之人,不该济危扶弱吗?
「哈哈,好一个是可忍,孰不可忍,你想要成为天下第一,就得先从这个忍
字开始。」他的师父睁开眼睛,从墙上取了一把他惯用的剑,交给他:
「淮雨,这是一把无名剑,你拿去用吧。」
他知道师父的意思,这是让他前去迎敌,欣然的接过剑,这可是自他上山以
来第一次下山,心怦怦的跳,显得很兴奋。
「只有他一个人?」那人觉得很惊讶,虽然听闻黄山上下武功非凡,但只凭
一人,也太夸张了吧!
「止戈为武,所谓的武并非只武功的强弱,而是能以一把剑,只住天下的干
戈,这才是天下第一的境界啊!」
杨淮雨深深了解师父的用心,也将这句话,紧紧牢记在心。
于是,他拿了一把无名剑就下山了。
来到京城郊外,鞑子驻扎的山头,他写了一封战书,给王爷赫尔齐木,说明
三战决胜负。
赫尔齐木见他只有一个人,便说:「不用太麻烦的比武,我射一支箭,只要
你能接下,我就撤兵。」
杨淮雨当然答应了。
赫尔齐木拉开弓,奋力的一射,一把疾利无比的箭朝他射来。
杨淮雨闭上双眼,感受到风中的压力,旋转的箭头正迅速朝他射来。就在千
钧一发之刻,他猛然一睁双眼,双脚一跃,离地数丈远,巧妙避开同时,右手一
扬,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箭已经断成两截。
就在同一时分,剩余的剑气朝赫尔齐木射去,那人当场身首异处。
那些人也顾不得报仇,纷纷做鸟兽散了。
此举虽然解了京城之危,但消息传到黄帝耳里,觉得国家养着这些江湖帮派
实在太危险了,万一他们举兵造反,那他这个皇帝还用做吗?
自此之后,朝廷颁了诸多法令,意图削减江湖门派的势力。
说到这里,杨淮雨深深的叹了口气道:「比起战场上不长眼的刀剑,最恐怖
的还是人心哪。」
「是啊,人心难测。」这点,柳紫铃也有同感,她又问:「杨大哥,令尊究
竟是怎么死的?」
「被人害死的。」说到这里,他就不禁感到悲愤。
这是一段,他不曾向任何人说起的往事。这段记忆,就发生在那一个无月的
夜晚。死亡前的哀嚎声,惊醒了在梦中熟睡着他,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一双强而
有力的手掌,将他自床上抱起。
「爹。」他定睛一瞧,认出是他的父亲,一像不苟言笑、处变不惊的他,脸
上竟然出现惊恐的表情。
「别出声,快从后门走。」他的父亲一手持剑,一手将他拎起,在几个忠心
的部下护卫之下,他们顺利逃到小门边,一路上看到的都是身首分离的尸骸。
两百多条人命,鲜血也能成河的。究竟是怎样的仇恨,竟要他一家数百口人
命,以鲜血来偿还。
他想叫出声,想哭喊出来,可是父亲紧紧捂住他的嘴,使他无法发出一点声
音。他此时才注意到,原来父亲身上也已伤痕累累,伤口不断地流出血来,然而
他的脚步未曾停歇。
一走出小门,喊杀声如雷声般的由天降下,一群暗夜杀手朝他们毫不留情的
发出夺命暗器。他的父亲一把将他扔上早已经备妥的马车上,杨淮雨想爬下马车,
车夫却早已策马向前狂奔。
他从马车的窗口,见到气力尽失的父亲,身上钉着数不清的飞镖,在他倒下
的那一瞬间,他彷佛还能听到父亲的叮咛:「孩子,乱世莫要做官,更不要涉足
江湖。」
他的泪水早已模糊了他的视线,烙印在他脑海中的,是他父亲倒在血泊之中
的冰冷躯体。
在他恢复了神智之后,才发现在慌乱之中,从父亲的伤口上扯下的一枚飞镖,
蝶形暗器,蝶之翼。在数年之后,他终于弄清楚,蝶之翼就是天蝶盟的独门暗器。
可是他怎么样也没想到,曾经救了他一命的,竟是天蝶盟之主柳初岚,而再
过了十几年之后,竟然爱上灭他一家门派之女,柳紫铃。
你悔不悔,她曾柔声问道。杨淮雨始终未向她提及这一段过往,但一像聪明
慧黠的她,早已从他挣扎的眼中看出这一切。若非曾有过深仇大恨,他们的婚事,
他不需考虑得如此犹豫。
我不悔,虽然他经过多年的明查暗访之后,仍然无法弄清楚杨家一夕灭门的
真相,但有一点他能够确定。这一些往日的恩恩怨怨,都与她无关,他又怎么忍
心因自己悲痛而迁怒于她。
他只要知道一点就够了,他是如此不悔地爱着她,愿意牵着她的手,共渡一
生一世。
杨家只有他一人劫后余生的活了下来,在那场意外之后,他一直住在亲戚的
家里,也就是翠娘的家。
然而,过了十一年之后,翠娘的双亲也已亡故,他才孤身一人到京城谋职,
也因此与柳紫铃邂逅、相惜。
这一切,也许都是上苍冥冥之中的安排吧!
身在乱世之中,总是有许多的不得已。在他心中仍有一个心愿,有一天要为
杨家复仇雪恨,查清楚杀他一家满门的凶手究竟是谁?
深夜,一弯月牙儿高挂在天际,她站在窗前看月,而他则是就着油灯看书。
纵使两人感到疲惫不堪,仍是苦撑着,努力不让自己睡着。
为的其实只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那就是——床只有一张,两个人要怎么
睡?
如果要绣荷再弄一张床来,自然不是问题,可是这势必得告诉她,他们两个
假成亲的事,只要有第三个人知道了,难保不会有第四个、第五个……。
两个人谁都不好意思先开口,说这件难以启齿的困窘话题,可是觉还是得睡,
一天不睡还可以,若是天天都这样,恐怕会熬出病来的。
至于成亲那天晚上,他们是怎么睡的?她猜想杨淮雨一定是整夜坐在窗前,
因为床没有他躺过的痕迹,可是今晚总不能也要他坐到天亮吧。
「杨大哥,你在读什么书?」她首先打破沉默,鼓起勇气走到他身旁的一张
椅子上坐下,若有所思的笑了一下。
「哦,是《史记》刺客列传。」他抬起头,不经意的回答,其实他本想顺便
跟她讨论睡觉的事,眼神朝床那里瞄了一眼,又转头看看她,张开口想说些什么,
但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的被他给咽了回去,最后还是不好意思开口,只好低头继
续看书。
「那很有趣,我最喜欢荆轲了。」她故意找话题跟他闲聊,两人都醉翁之意
不在酒,可是谁都不好意思先开口,气氛一时有点僵住了。
难道今晚真的要这样渡过?她可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铃儿,你若困了就先去休息吧!不用陪我。」杨淮雨朝她笑笑,即使他也
累得眼皮子睁不开,还是得有绅士风度,女士优先。
逞什么英雄啊?这种事也能够相让的吗?一天不睡还过得去,可天天不睡,
就算是铁打的也受不了。她心里抱怨着,脸上还是回以温柔的一笑。现下开始后
悔,当初干嘛答应什么比武招亲,弄得她连觉都不能睡。
「小姐、姑爷,咦,你们怎么都还不歇息啊?都二更天了。」绣荷此时推门
而入,她忙完分内的事,本想回房休息,经过他们的房门口,看见灯还亮着,便
进来瞧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没想到见到这个滑稽的场面,他们两人一看上去就是一脸倦容,却还要装着
一点都不困的模样,他们到底在坚持些什么?绣荷是越看越不明白,好奇的问了
一句。
「我们……还不困。」柳紫铃勉强挤出一抹微笑,尽管她嘴上虽这么说,心
里却在嘀咕着:什么?二更天,开什么玩笑?再撑下去,明天议事时铁定会睡着。
眼看着天就要亮了,谁说她不困,眼皮早就不由自主合上好几回了,觉得忍着不
睡,比杀了她还难受。
「小姐,您骗谁呢?昨天忙着成亲的事情,光是那些老掉牙的规矩,都足够
让人躺上三天三夜的,怎么会不累?况且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们还是早点休息吧。」
不知为何?她觉得绣荷此时脸上,有股邪恶的笑容。
这丫头居然连春宵一刻值千金这种话都搬出来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恶毒的?
真不知道绣荷说这话,是有心还是无意。
「小姐,我来伺候您更衣。」绣荷没注意到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表情,
还自告奋勇的走过来。
「不用了,你整天忙里忙外的,先去睡吧。」紧拉着衣领钮扣的柳紫铃,说
什么都不让她解开,忙把她推出门去,将门上了锁再不许任何人进来。
「铃儿,我看咱们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绣荷说得对,从昨天到现在处理
这么多事,况且昨晚给孙无量这么一闹,我们两人谁也没好好睡上一觉,现在的
确需要好好休息一番。我们还是商量一下,要怎么个睡法吧?」杨淮雨知道丑媳
妇始终要见公婆,再这么僵持下去也不会有好结果,放下手中书本走到她身旁,
想要和她商量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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